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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文革五十天 (蒯大富着;许大城编).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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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文革五十天 (蒯大富着;许大城编).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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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
文革回憶録叢書
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嵌大事展)
风二交天地政的大的名
的码:
么门本
及造命黄兵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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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五十天”
蒯大富著許大城編
中國文化傳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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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回憶録叢書
炮打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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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门
长衡红
文革“五十天”
蒯大富著許大城編
中國文化傳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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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回憶錄叢書清華文革“五十天”蒯大富著
許大城編
責任編輯:華溟封面設計:胡冬
ISBN978-988-16347-0-2
2014年3月第2版版權所有不得翻印中國文化傅播出版社
All rights reserved
Copyright China Cultural Communication Press
香港新界粉嶺安全街33號豐盈工貿中心5字樓G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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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ON CHUEN STREET,ON LOK TSUEN,FANLING,NEW TERRITORIES,HONGKONG
Tel:00852-39216033
Fax:00852-25285333
網址:htp:/www.cccpress.com電郵:[email protected]
sales(@cccpress.com
發行:中國文化傳播出版社
字數:392千字印張:27.25印張
定價:HK$14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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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書紀念毛澤東主席誕辰120週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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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行色5
0
[年*入服千一中企会文峰七
M。a业
她打司合部他
细
(我的一张大字报)
순一표文大和A凡舒
峰在打香可禅好四灯还A江小子天工分共相低家玛去色
人面诗公中底来《香行之片在反翰行滑产你机土纯化宾行置产阶机及,持无产时处去“江动买尾太表今法近行下金程泛专。黑通关许,潮不◆深,买作有名总哪,看以为容黄,玉货产师证后或化度无产降处品志飞,发容屏之:面意叫一儿六二中母述候和一女☆四4看“上”云先右好宽属领有,也不无可以直人军夏暗偶肝
毛帝条
一たA月真a
毛泽東《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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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打司令部
(我的一張大字報)
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和人民日報評論員的評論,寫得何等好啊!請同志們重讀一遍這張大字報和這個評論。可是五十多天裹,從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領導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動的資產階級立場上,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將無廑階级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打下去,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圍剿革命派,壓制不同意見,實行白色恐怖,自以爲得意,長資產階级的威風,滅無產階级的志氣,又何其毒也!聯繁到一九六二年的右傾和一九六四年形“左”而實右的错誤傾向,豈不是可以發人深省嗎?
毛澤東
1966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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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
28
蒯大富和原清華校長王大中
206123
蒯大富和原清華黨委書記賀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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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韓爱晶,蒯大富,福建籍港商林敏捷,聶元梓,原北京市革委會委員、北京體育學院劉長信
崔永元口述歷史研究中心張鈞(中)和蒯大富(左)韓爱晶(右)
==========第8页==========
与聂元梓
左起:原北京市革委會常委、工人代表徐凯,聶元梓,蒯大富
蒯大富和原中央委員、北京市革委會副主任、北京工代會負責人劉锡昌
==========第9页==========
与钟润良、李冬民、刘龙江合影
a0581g
左起:蒯大富,原北京市革委會委員、芭蕾舞演員鍾潤良,原北京市革委會常委李冬民,原北京市革委會委員劉龍江
热蚕福炉
30732Bm
蒯大富和謝静宜
==========第10页==========
多九带
左起:蒯大富、清華校友汲鹏、印紅標、唐少杰、韓爱晶
20079
原北京地質學院孟繁華和蒯大富
==========第11页==========
原清華黨委副書記、深圳大學校長羅征啓與夫人和蒯大富
蒯大富和清華校友陳育延
==========第12页==========
枣园
周恩来旧居
1944.12-19473
蒯大富和清華校友孫耘
清華校友邱心偉和蒯大富
==========第13页==========
原武漢市革委會委員、工人代表曹承義和蒯大富
蒯大富(左入王大賓(中入、彭伟(右)
==========第14页==========
蒯大富和清華校友(右起)黄雅嵐、鲍長康、李自茂、王良生、孫炳華、陳繼芳、馬小莊
与母校八滩中学小校友合影庆视八司中学道使玉十用年
铝热至升办学
计#晴
蒯大富參加母校八灘中學校慶
==========第15页==========
目錄
目錄
難忘的文革“五十天”…1
一、新時代的鄉村少年
…………………………………………………………………3
二、滿懷豪情的清華學子
6
三、熱衷政治的積極分子
…………9
四、山雨欲來風滿樓
11
。……·………。,,
五、風起雲涌,烈火燎原
14
六、文革初起:批判校黨委
15
七、質疑工作組
20
八、薄一波一進清華
22
九、王光美與電話事件
27
十、六二四大辯論
33
十一、上訪告状
41
十二、監視與圍攻
44
十三、一個人的抗爭
50
十四、再遇薄一波
59
十五、失去自由,絕食抗議
62
十六、反蒯鬥爭風聲鶴唳
67
十七、出乎意料恢復自由
72
十八、重新挑戰工作組
76
十九、我見到了毛主席
79
二十、周總理兩次聽我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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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炮打司令部》大字報
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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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
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二十二、萬人平反大會
93
二十三、總理二進清華園
98
二十四、從“五十天”走出來……100
二十五、銘記毛澤東主席對我的關愛與批評…102
清華大學大字報選(蒯大富同志的大字報)…107
一、工作組往哪裹去?
109
二、葉林同志,這是怎麽一回事?
……116
三、給北京輕工業學院革命師生的一封信
122
四、關于六月二十七日大會聲明
……127
五、致劉才堂、王鐵成等同志
…129
六、致葉林同志
…131
七、六月二十四日晚七點半清華大學“革命左派”同工化系九零二班學生蒯大富等進行大辯論
……134
八、蒯大富在六月二十七日辯論會上的發言
…149
九、蒯大富給鮑長康的一封絕密信
165
一O、告全校人員書
167
一一、蒯大富六月二十二日”給北師大女附中的一封信”…170
一二、再致葉林同志
………174
一三、聲明
…178
一四、絕食抗議非法政治迫害!
…179
一五、給葉林同志的兩封信
……180
一六、向黨祝賀
……183
一七、六月九日一三十日活動情况
……185
一八、致“保蒯派”
…197
一九、澄清幾件事實
198
二O、對學校從前幾點异常現象的看法
201
三致葉林同志
204
向黨、向全校革命師生承認和檢討錯誤…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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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二三、站住!葉林,把帳算清再走
208
二四、當前必須解决的八個重大問題
213
二五、給總理的一封公開信
215
二六、革命造反隊宣言
218
二七、致化902十七人小組公開信
222
二八、致“八·八”革命串聯會
224
二九、致外地外校串聯的戰友們
226
三O、我對目前形勢的看法
228
三一、一論葉林是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
231
三二、二論葉林是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237
三三、關心國家大事
242
三四、緊急聲明
251
三五、談權
253
三六、告全體人員書
257
三七、幾個問題
263
附錄
劉少奇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檢討
265
鄧小平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檢討
275
王光美給清華大學革命師生員工的書面檢查…
282
高校文革“五十天”大事記稿…289《高校文革“五十天”大事記稿》编撰說明
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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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蒯大富
發生于近半個世紀以前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無疑是中國現代史上規模最大、影響最爲深遠的一場政治運動。誰都不會否認,它的影響一直延續至今,而且將會影響中國的未來。因而,幾十年來文化大革命一直是個引人關注和熱議的話題。
有研究文化大革命的年輕朋友,間我關于“文革五十天”的問題。所謂“文革五十天”的說法,出自毛澤東主席一九六六年八月五日在中共八届十一中全會上寫的一張大字報。這張著名的“炮打司令部”大字報標誌著毛澤東公開把鬥爭矛頭指向劉少奇。
炮打司令部一我的一張大字報
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的大字報和人民日報評論員的評論,是何等寫得好啊!請同志們重讀這張大字報和這個評論。可是在五十多天裹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領導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動的資產階級立場,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將無產階級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打下去,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圍剿革命派,壓制不同意見,實行白色恐怖,自以爲得意,長資產階级的威風,滅無產階級的志氣,又何其毒也!聯繁一九六二年的右傾和一九六四年的形“左”而實右的错誤傾向,豈不是可以發人深醒的嗎?
毛澤東一九六六年八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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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毛澤東所說的“五十多天裹”是指從1966年6月初中共中央派工作組進入北大、清華等大中學校,到7月下旬宣布撤消工作組这
一段时间,也就是人們簡稱的“文革五十天”。
我當時正在毛澤東同劉少奇爭鬥的前沿陣地清華大學,那時還不滿21週歲,根本不會知道,我個人的政治處境與毛澤東同劉少奇的鬥爭直接相連。更沒有想到,這五十多天的經歷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迹。
“文革五十天”是那場“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第
一幕,其承上啓下、亦果亦因的重要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事實上,其後兩年群衆運動中派别的形成、發展與激烈爭鬥,無不與這“五十天”(當然不止這“五十天”)密切相關。
哈佛大學著名學者羅德里克·麥克法誇爾和沈邁克的專著《毛澤東最後的革命》,其中第四章的標題就是“五十天”。他寫道:在1966年6月的最初幾週,總計有7239名幹部組成的工作組開進了北京的教育和文化機構。其中有的工作組相對于進駐的單位顯得過于龐大。而這其中規模最大的,也注定名聲最臭的,就是6月9日進駐清華大學的工作組,該工作組由500多人組成,成員大都來自國務院工業交通辦公室黨委,組長是國家經濟委員會副主任葉林,葉在30年後回憶說,他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接受這個工作。該工作組中有一位來自中央辦公廳的中層幹部(14級)、劉少奇的妻子王光美。她與清華大學工程化學系20歲的學生蒯大富的衝突最終成爲了紅衛兵傳奇的一部分,通過小說和戲劇流傳後世,甚至傳到西方世界。傳奇、小說、紀實文學終究不是歷史。近年來我多次回顧自己文革的經歷和心路歷程,特别是親歷“文革五十天”的來龍去脉。由于年代久遠,我把自己的一些口述記錄彙集在一起,并在整理過程中,參考了近年來陸續問世的相關歷史資料。希望能說得更清楚
一些,供大家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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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一、新時代的鄉村少年
1945年9月,我出生在江蘇省鹽城地區濱海縣奤二村,屬于,“生在舊社會,長在紅旗下”的一代。
我家祖上家道殷實。曾祖父曾在海船上當老大(即船長),择了錢買下幾十畝地,在蘇北也算富有的了。因此,我爸爸、伯父、姑媽他們小時候都讀過書,識字會算。到我祖父這一輩家道開始敗落,因爲他好賭博,最終輸光家産,無地也無錢了,只好靠販鹽爲生。鹽城,就是出硝鹽的地方。我祖父從鹽城販鹽到上海,利潤很不錯的。那時正是抗日戰爭時期,一次販鹽的路上連人帶船被一支部隊抓了兵,很快就跟新四軍打仗,第一仗我祖父就當了俘虜,從此參加了新四軍,當過司務長。我爺爺算抗戰時期參加革命的,他1950年復員回鄉,復員證上有陳毅的大印。
我父親是1944年參加共產黨,母親1945年入黨。皖南事變後,新四軍在鹽城重建軍部,陳毅爲代軍長,劉少奇爲政治委員。從此,鹽城成爲蘇北抗日根據地的心臟。我父親因爲識字,就沒到部隊,在村裹當錢糧員。當年管錢糧權力不小,責任也大,是給共產黨的軍隊做後勤的。
解放後土改時,我們家已地無一壟,所以成分劃的是貧農。父親有革命資歷,本來有很多機會可以到城裹工作,就是因爲我家孩子比較多,他走不開,所以一直呆在鄉下,當過大隊長、大隊會計什麽的,後來老了就不幹了。他去世的時候86歲,有60多年黨龄。這麽長黨龄的老黨員老革命,全縣也沒有幾個。這樣一個家庭對我個人成長的影響,就是從小培養了熱愛新社會、熱愛共産黨、崇拜革命領袖的樸素感情。
父親是一個農民,維持全家生活全靠辛勤的勞動。他就是一個勞動能手,什麽活都會幹。我在家是老大,下面有五個弟弟,取名叫富、貴、榮、華、萬、年。看我們的名字就知道父母這一代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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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對幸福生活的理解和期望。我作爲大兒子,從小就要幫父母幹農活。上初中的時候,每年放暑假回家,我都要放一頭牛,掙些“工分”,以貼補家用。水牛幹活的時候你就割草,然後喂它。牛是比較聽使唤的,你讓它把頭低下來,然後就可以蹬在牛角上騎上去了。牛和我挺有感情的。
我六歲上學,在農村算很小的。從小學到中學,我在班裹都是歲數最小、功課最好的,群衆威信比較高。我是老師眼裹的好學生,很少搗蛋,沒怎麽打過架,其實也打不過人家,因爲有老師寵著,别人也不敢欺負你。
我上的中學不是什麽名校,是幾個镇子聯合辦的,叫八攤中學。這個中學成立于1952年,在1957年反右和1959年反右傾之後,把
一批犯錯誤的老師下放到我們學校來了。我得益于他們的教導太多了。教過我的6個老師中,有4個老師是“犯了錯誤”下來的,這些老師水平非常之高,跟這種優秀的老師學習起來很輕鬆。比如我們的化學老師,不知什麽原因從南京下放到我們這個窮地方。他課講得非常好,吸引我們選擇化學專業,報考清華工程化學系。我高考那年,他給我們準備了很多復習題,相當于真正的高考試題在考前全部做過一遍,所以我的化學考了一百分。從1963年開始,我是第一個,接著連續三年到文革前夕,我們中學有4個學生考上清華,特别是工程化學系,一年考上一個,都是這位老師辛勤培養的。
當時我們的主課老師,如語文老師、外語老師都非常厲害。一個人在中學能遇到這麽多高水平的老師,那真是一大幸事。農村的孩子并不笨,有好的老師帶就更容易取得成功。後來,這些好老師退休了,水平高的老師也不願意去我們那個小地方,也就沒有人考上清華了。當然,能上大學還需要别的一些條件。比如,我們兄弟幾個智商都很高,棋下得都不錯,在班上學習成績都是最優秀的。因爲我上了大學,家裹負擔太重了,兩個大弟弟就沒能繼續讀書,留在家務農了。再小的弟弟連高中都沒趕上。因爲我,幾個弟弟後來都沒怎麽好好念書,他們還更多地承擔了照顧爹媽的責任。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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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覺欠了賬,對不起他們。
我自小就知道上學不易,所以很用功,讀書很刻苦。“只怕先生駡我懶呀,沒有學問我無顏見爹娘”。
我從初一到高三,成績總排在全校第一。數理化基本上每次考試都是滿分,偶爾一次丢失幾分會懊惱半天。我的文科也很好,喜歡看書,從古典詩詞到現代革命文學都有涉獵。例如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可以說能倒背如流。我特別欽佩他以天下爲己任,“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情操。現代的蘇維埃文學對我們影響也很大。我的筆記本裹一直保留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裹保爾·柯察金的名句: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爲虚度年華、碌碌無爲而羞愧;也不會因爲卑鄙無耻、俗不可耐而悔恨。這樣,在他臨終的時候,就能够說:我已將自己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一爲人類的解放而奮鬥!
中學時代對將來幹什麽我沒怎麽想過,不像有的同學從小立志做科學家、醫生、將軍什麽的,沒想過要具體幹什麽。但是對自己的實力還是很有信心的,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想做出一番事業來。高中畢業之前,我加入了共青團。入團就是政治上要求進步的具體表現。那個時候的思想教育很簡單明確,就是誰靠組織最近、誰靠黨團最近,誰就是先進分子。
我不光愛讀書,還特別喜歡寫作,現在我們中學的作文範文裹還有我的作文。進入大學,雖然學的是工科,仍然堅持業餘寫作,還擔任了校廣播臺的编輯。所謂“不平則鳴”,到文革風潮汹涌到來時,寫大字報就很得心應手了。
我小時候有點好打抱不平,同情弱者,看到不平事就想說話,而且很討厭說假話的人。我愛動腦筋,小小年紀就對時事政治上的事情感興趣。1958年大躍進時,我只有十三歲,當時宣傳什麽糧食高產多少多少斤,甚至到十幾萬斤!我生長在農村,心存疑慮,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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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利用學到的知識算呀算的,算完的結果是:一畝地上光麥粒子堆起來,堆到差不多一尺高,才能達到畝產十幾萬斤。這怎麽可能呢?當時我就給老師提出來了。對辦公共食堂,我也提過意見。我說集中起來吃,家家去食堂打飯,不如分開吃好。我自己去打過飯,一次遇到下雨路滑,一不小心把飯給撒了,盆也摔壞了。我說,這有什麽好處?還不如各家自己做好呢。當時提這些意見可不是小事,讓人感覺我在反對三面紅旗,或者說攻擊大曜進,學校有人要找我算帳。可我不過是個初中生,年歲又太小,而且班主任特别喜歡我,就護著我。最後折衷了一下,給我的操行上寫了一個評語:有時考慮間題不全面,亂發言。我爸爸就說我驕傲,好出風頭。這確實是我的個性,算個缺點吧。
中學時我功課好,挺狂的,對高考信心十足,第一志願報清華,第二志願報南大,聲稱非這兩個學校不上。考試之後自我感覺也不錯。有一天,我刷從親戚家回來,只見我三舅一路跑過來,手裹拿著錄取通知書高喊著:考上啦,考上啦,考上清華了!這一下子轟動了全村,轟動了全校。我的父母、我們一家人當然更高興了。
1963年暑期快結束時,我離開家一個人去北京了。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火車,甚至第一次見到電燈。一切都是那麽新鮮。現在的年輕人想像不到那個年代的農村多麽落後。當時正趕上華北發大水,德州一帶津浦鐵路全淹了。我隨著北上的學生、旅客一起坐火車到濟南,轉往烟臺乘輪船到天津,再乘火車到北京,一共花了9天時間。
二、滿懷豪情的清華學子
我這樣一個農民的孩子,終于進入了中國的最高學府一清華大學,而且在絕密的工程化學系放射化學專業化902班就讀,有“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感覺。
順便說明一下,文革前清華大學以畢業年份作爲年級编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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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們1963級應該在1969年畢業,就稱爲九字班,前面再冠以專業或系的簡稱就成爲班號。依此類推,1964級稱爲零字班。到1965級,按照毛澤東“學制要縮短”的指示,改爲5年制,也是1970年畢業,故稱爲零零字班。文革前在校學習的有6個年級,加上研究生超過萬人。那時全中國超萬人的大學僅清華、北大兩所。
當時上大學不用交學費,不用交住宿費,看病也不花錢。我每月還領取十五元五角的助學金,其中十二元五角是伙食費,剩下三元做零用錢。爲保證大學生的身體健康,1964年將伙食費標準提高到十五元五角。總共十八元五角的助學金是個什麽概念呢?那個年代物價很低,一般職工月工資四五十元錢,就可以養活一家子好幾口人。計劃經濟時代的大學不設獎學金,只有助學金。生活困難的學生,無論來自農村和城市,都能領到不同等級的助學金。可見,國家對大學生是格外關照的。
清華的工程物理系和工程化學系都是犒核工程的,屬于絕密專業,政治條件要求很嚴,對家庭出身和社會關係都要做詳細的審查。我們化902班屬于放射化工事業,30個同學中,到文革前有五六個黨員,其餘都是共青團員,而且全班都是男生,因爲核輻射可能會影響女性的生育。我們專業是中國放射化工權威汪家鼎老師一手創立的,重點搞鈾235提成技術,爲原子彈和核電站準備原材料。進大學不到一個月就是國慶十四週年。清華出四個方隊受閱,有學生隊伍、民兵隊伍等,一年級新生優先參加。我是民兵方隊的,端著槍從天安門前整齊走過,接受毛主席和中央領導檢閱。我從蘇北農村來,帶著家鄉農民對人民領袖無限崇拜和尊敬的感情。我們那兒的老百姓提起毛主席那都是不得了的。我才到北京就接受毛主席檢閱,真自豪啊!
當天晚上,又在天安門廣場參加狂歡,看焰火。焰火一放,咚的一聲在你頭頂上炸開,火樹銀花五彩繽紛,那場景簡直是不可想像的,我心想,天底下還有這麽美的東西啊!1963年的國慶節給我的印象是極深的。能在天安門廣場過國慶,那真是榮耀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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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1963年秋,我剛入學不久,《人民畫報》記者到清華大學采訪從農村來的大學生的情况。學校介紹到工化系,不知爲什麽老師找到我,說:“蒯大富,你去吧!”于是我就去了,給記者擺好姿勢拍照。《人民畫報》1963年第11期刊登了我與同學款心的一幅照片,下邊寫著:蒯大富的父母都是農村人民公社社員,他今年考取清華大學工程化學系。
一下子,在我們家鄉,親戚朋友都轟動了!我們學校的右派校長把照片張貼在學校,旁邊寫著:蒯大富是我親手培養的學生!
我那時就想,如果沒有共産黨和毛主席,我怎能考進清華?我對毛主席、共產黨懷有深深的感恩之情,一心跟黨走,自覺要做共產主義事業的接班人。
所以,上大學以後,我還是很熱衷社會政治,有一種主人翁的心態。1964年大一的時候,我就給全國人大常委會寫過一封信,反映農村幹部的腐敗情况。人大常委會很負責任,轉到江蘇省人大常委會,又轉到我們縣人大常委會,責成他們處理。後來在文化革命中,清華工作組就把這些東西收集起來整我,說我攻擊三面紅旗,把農村說得一團漆黑。那封信應該還存在清華檔案館。清華的唐少杰老師看過這封信。他挺佩服我的,說你十幾歲的學生就給中央寫信反映情况、反映問題,很堅决也很深刻。那個時候,如果我看見和我所受的教育、所接受的政治理念不相符的、不公平的事,就總想發表意見,總要打抱不平。
我還積極參加校内各種社會活動。我當過基幹民兵連連長,參加軍訓,包括實彈射擊。另外,我特別喜歡寫文章投稿。投稿的方向主要是清華的校廣播臺,也有校刊《新清華》和外邊的報刊。我有一篇文章曾刊登在《工人日報》上。後來我被校廣播臺看中,調我過去,當上编輯組組長。按照工作流程,全校所有交來的稿子都要經過我審閱,我審完以後拿給一個團委副書記簽字,才能廣播。當時就是這樣規定的,所以權力還不小。我在學校裹喜歡出頭露面,總感覺自己的能量發揮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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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我那時的思想意識還是挺激進的,對許多事都要發表意見,的確“好出風頭”,也有不少過左的言論。比如清華學生食堂裹,吃完飯後桌子上就落下很多剩飯,有時半個窩頭、饅頭就扔了,米飯剩
一口就倒桌上了。困難時期剛過去,就這麽浪費,我這從農村來的孩子實在看不慣。後來吃完飯我就收集剩飯,幾百上千人的大食堂,每次都能收集一大盆。我就把這些白花花的米飯放到食堂門口,贴張大字報,說這樣的浪費是資産產階級思想。當時學校和黨支部都說我做得對,許多人贴大字報支持我,食堂裹掀起一股勤儉節約的風潮,浪費糧食的現象一下子就沒有了,但是過了一個多月又恢復如常了。
這件事倒不算左,但再進一步就顯得過左了。比如,食堂裹經常吃紅薯,一些同學要剝皮,剝得乾乾淨淨的才吃。我就看不慣,因爲我祖父從小教育我,吃紅薯不准剝皮,哪怕皮上有蟲子咬的小坑坑都不能剝,要全部吞下去。我也要求人家這樣帶皮吃,因此就跟班裹同學吵架。類似這樣的事情還有一些,我經常批判别人的“資產階級思想”,顯得自己非常革命的樣子。
不過我總體上還是與人爲善的,辦事光明正大,從不背後整人,跟同學的關係處得也挺好。我們班文革中就一派,包括反對過我的同學。文革中畢業的時候,好多班因爲派性,根本就不能同處一室,而我們班還照了個全班的畢業合影,大家私人關係還是不錯的。
三、熱衷政治的積極分子
1963年9月入學教育第一堂政治課就是反右課,組織大家看反右展覽,有反映1957年反右鬥爭的各種歷史圖片。我們都知道了幾個著名的大右派,如錢偉長、黄萬里和袁永熙等。錢偉長是清華副校長,黄萬里是水利系教授,黄炎培的兒子。袁永熙是黨委書記,他是陳布雷的女婿。當時大學是校長負責制,清華一把手是校長蔣南翔。1957年共產黨整風的時候,黨委書記袁永熙是支持錢偉長的。政治老師告新我們,當時錢偉長非常猖狂,他叫陣說:“全校現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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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合,在西大操場劃一條綫,同意我的站這邊,同意蔣南翔的站那邊去!”
展覽還介紹1957年鄧小平來清華大學,他代表黨中央發出反擊右派的號召,他說:“不能再等了,再等祖國就垮了。我們讓他們提意見,他們就猖狂地向黨發起進攻,共產黨員和左派同志們要驚醒過來!”
我看了這個展覽之後覺得右派真是十惡不赦。共產黨這麽好,讓勞動人民翻身解放了,他們企圖推翻-共產黨,讓中國回到舊社會去,讓勞動人民再受罪。在我的心裹充滿了對右派的仇恨。當然,我心目中并沒有把我崇敬的幾位中學老師與右派聯繫起來。
六十年代初期,中國大地上掀起一股“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熱潮。1963年毛澤東題詞“向雷鋒同志學習”,其後的劉、周、朱、陳、林、鄧,每一位領導都跟著題詞,號召全國青年學習雷鋒,不僅要公而忘私,專門利人,更要努力學習毛主席著作,“做毛主席的好戰士”。
清華大學作爲教育界的排頭兵當然不能落後。蒋校長還是高教部部長嘛。學校黨團組織積極帶領大家學習毛主席的著作,黨的歷史證明了毛澤東的偉大,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部署都是正確的!如果搞得不好也是下邊的人犯錯誤,他是不可能犯錯誤的!我們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每一步都要跟著毛主席走。我當時就是這麽
一種思想狀態。
清華大學一貫重視學生的思想政治工作,輔導員抓得很繁,有那麽一種革命氣氛。我比較佩服蔣南翔校長,他在清華强調“又紅又專”,堅持培養所謂政治、業務“雙肩挑”的幹部。新生一進學校就給你灌輸這些。所以清華的學生一般都很關心政治,都在努力爭取“兩個肩膀挑擔子”。二十年後許多人進入黨和國家的領導層,當年的輔導員佔很大比例。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是動蕩的年代。中蘇關係公開破裂以後,雙方展開大論戰。1963年秋开始,《人民日報》、《紅旗》雜誌编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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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連續發表文章反駁蘇共中央,最著名的一篇就是《關于赫魯曉夫的假共產主義及其在世界歷史上的教訓一九評蘇共中央公開信》。政治老師告訴我們,蘇聯出修正主義了,克里姆林宮上的紅旗隕落了,成爲反面教員。我們堅决不能走蘇聯的路!
清華繁跟國內外“階級鬥爭”形勢,開展了一場“九評學習”運動,要求每個學生聯繫實際—重點是對“三面紅旗”的看法,勇于暴露錯誤思想,提高認識水平。我表現積極,寫了學習“九評”的文章,題目是“出身好也要自覺改造”。文章刊登在在《新清華》上,大約
一版半吧。《新清華》是清華大學的校刊,在校內影響很大。我的文章就是說階級鬥爭怎麽怎麽尖銳,不小心的話就會被階級敵人腐蝕了。那篇文章也暴露了我很多左的東西,現在看很可笑,但那時就是那麽一種思想基礎,到文革中很自然就更左了。
文革前的三年大學生活中,我一直積極要求進步,從大一開始就寫入黨申請書和思想彙報,曾擔任班上的團支部組織委員和民兵連連長。之所以沒發展我入黨,可能跟我不太馴服有關係。我會經常提些意見,喜歡發表不同看法。比方說,圖書館裹有兩幅宣傳畫,標题是“向科學進軍”。當時我就想:爲什麽不提“在黨的領導下向科學進軍”?我就給圖書館提意見。現在來看,左得過分,純粹是挑人家毛病。圖書館還真挺重視,把這幅畫給取了下來。但是領導肯定覺得不舒服,覺得我老有事,不馴服。其實我一直是繁緊靠攏黨組織的,生怕自己的思想沒有達到組織的要求,根本沒有想過什麽造反。我們黨支部書記曾告訴我,文化大革命如果再晚搞一個月,就發展我入黨了。至于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我根本意料不到,是非常非常奇特的。
四、山雨欲來風滿樓
談到文革,應從什麽時候算起,還有不同的看法。有一點大家認識比較一致,即1965年年底對吳晗《海瑞罷官》的批判奏響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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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革的序曲。
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匯報》刊登姚文元的《評新编歷史劇〈海瑞罷官>》。文章是江青秘密組織、并由毛澤東親自審定的。毛澤東也說:姚文的發表,“是無産階級文化大革命的信號”。12月8日,《紅旗》第13期發表戚本禹文章《爲革命而研究歷史》。毛澤東說:戚本禹的文章很好,我看了三遍,缺點是沒有點名。姚文元的文章也很好,點了名,對戲劇界、史學界、哲學界震動很大,但是沒有打中要害,要害的間題是“罷官”。嘉靖皇帝罷了海瑞的官,
一九五九年我們罷了彭德懷的官。彭德懷也是“海瑞”。
毛澤東采用“剝笋子”的辦法,由外向裹一步一步地深入核心。吳晗是北京市副市長,批吳晗的矛頭實際指向北京市委和彭真。而彭真則堅持批“海瑞罷官”是學術間題,不是政治間題,吳晗與彭德懷沒有關係。中宣部部長陸定一與彭真的觀點一致,按照“學術批判”的基調布置宣傳口徑,與彭真具體領導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組”
一樣,都不提“要害的問題是罷官”。
毛澤繼續掃清外圍。11月初以“背著中央私設竊聽器”的罪名,免去楊尚昆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的職務,由警衛局局長汪東興接任。12月上旬,在上海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對羅瑞卿進行揭發批判。會議進行到第三天(10日),把在西南視察的羅瑞卿專機送來上海,隔離反省。他原來擔任的重要職務被剝奪,改由葉劍英兼任軍委秘書長,楊成武代理總參謀長。幾個月之中,毛澤東又陸續采取了一系列特别措施確保首都的安全,如調38軍到保定地區,拱衛京師;指派周恩來、葉劍英直接負責首都的安全,改組北京衛戍區和北京市公安局;調兩個主力師入衛北京,歸屬衛戍區領導,等等。
1966年春天,從批判吳晗逐步深入到批判“三家村”和《燕山夜話》,點了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鄧拓的名字,直逼北京市委和彭真。當時清華黨委基本上與北京市委步調一致,態度比較消極,但也不得不適時組織政治課教師和廣播臺、文藝社的學生寫一些批判文章,在校內外報刊上發表。我那時在校廣播臺,在這些活動中是個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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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分子,有一次在批判吳晗座談會上的發言還刊登在《新清華》上。4月底,毛澤東指責北京“一根針也插不進去,一滴水也滴不進去”,搞獨立王國。5月8日《解放軍報》發表了署名高炬的評論《向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袋開火》。關鋒也化名何明,寫了《擦亮眼睛,辨别真僞》一文,在《光明日報》上發表。繁接著,上海《解放日報》和《文匯報》登載姚文元文章《評“三家村”一〈燕山夜話〉、〈三家村札記〉的反動本質》,《人民日報》全文轉載;《紅旗》第7期登載戚本禹文章:《評〈前綫>、〈北京日報〉的資產階級立場》。這樣的文章一篇接一篇,長篇大論,措辭激烈,在我的思想上引起極大震動。原來黨內不是“團結一致”的,還有一條“反黨反社會主義的黑綫”。
5月4日至26日召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的重要成果有兩項:揪出了彭、羅、陸、楊反黨集團,通過了毛澤東親自主持制定的《五一六通知》。
《五一六通知》最後有一段著名的話—據說是毛澤東親自添加的,成爲發動文化大革命的根本依據:
混進黨裹、政府襄、軍隊裹和各種文化界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義分子,一旦時機成熟,他們就會要套取政權,由無產階级事政變爲資產階級事政。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們識破了,有些則還沒有被識破,有些正在受到我們信用,被培養爲我們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曉夫那樣的人物,他們現正睡在我們的身旁,各級黨委必須充分注意這一點。這段話當年我們耳熟能詳,今天還能大致背誦下來。當然,那時還想不到被培養爲接班人的“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就是指劉少奇。5月28日,根據會議精神,重新設立以陳伯達爲組長,江青爲第一副組長,康生爲顧問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組”,隸屬于中央政治局常委之下,直接、具體領導“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的暴風雨馬上就要到來了。
《五一六通知》迅速傅達到十七級以上黨員幹部,公開發表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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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在一年以後了。那時,普通群衆包括大學生當然并不知道這個文件。不過,我和我周圍一些政治嗅覺敏銳的同學,比如孟家駒,已經從兩報一刊的文章中感到一場政治風暴即將來臨。
五、風起雲涌,烈火燎原
北大是五四運動的發源地,半個世紀以後的文化革命燎原之火也從北大點燃。
回顧北大這段歷史,要從1964年說起。當年11月,作爲“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試點,中央派出以中宣部副部長張磐石爲隊長的工作隊進駐北京大學。工作隊發動群衆,揭北大“階級鬥爭的蓋子”,其基調是校長陸平犯了路綫錯誤,“北京大學已經爛掉了”。當時任哲學系黨總支書記的聶元梓就是這個工作隊認定的積極分子,反陸平的左派。在全國開展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高等學校有二十三所,矛盾很複雜。1965年3月,中央書記處專門討論了北大的社教問題,肯定北大是辦得比較好的大學,也有一些間题;陸平是好同志,也有錯誤。隨即撤換了張磐石的隊長職務,解散了工作隊。隨後在北京市委組織領導下,1965年7月在國際飯店召開了長達七個月的會議,爲陸平平反;并對原工作隊所依靠的聶元梓等左派實施反擊,受批判者達一百餘人。直到吳晗的問題日顯嚴重後,北京市委才被迫草草收場。隨即,1966年5月4日至26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揪出了彭、羅、陸、楊反黨集團;决定改組北京市委:由中共中央華北局第一書記李雪峰兼任北京市委第一書記,調中共吉林省委第一書記吳德任北京市委第二書記;通過了毛澤東親自主持制定的《五一六通知》。
1966年5月25日,北大聶元梓、楊克明等七人貼出大字報:《宋碩、陸平、彭珮雲在文化大革命中究竟幹些什麽?》,宋碩是北京市委大學部副部長,從而把陸平和北京市委聯繫起來,把鬥爭矛頭指向北京市委書記彭真。6月1日,毛澤東在杭州作出批示,稱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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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大字報是“第一張馬列主義的大字報”,要新華社立即全文播發。當晚在中央臺廣播,第二天全文見報。從此,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在全國熊熊燃起。
六、文革初起:批判校黨委
1966年6月1號之前的清華大學,像不像北京大學那樣,本來就有矛盾,存在爆發革命的因素呢?
我們清華黨委領導人是這麽排的:蔣(南翔)、劉(冰)、高(沂)、胡(健)、何(東昌)、艾(知生)。蒋南翔是中央候補委員、高教部長兼清華大學黨委書記和校長。每年新生開學典禮他出席,見學生
一次,畢業典禮再來見學生一次,講幾句話。平時學生就見不到他了,因爲他是中央首長。劉冰是第二書記,主持日常工作。高沂是副書記,也是高教部副部長。胡、何、艾都是黨委副書記,何東昌兼教務長,艾知生兼宣傳部長。
6月1日晚廣播北大的大字報以後,我與許多同學一樣,非常激動,感到黨中央和毛主席喊出了革命左派的聲音。我帶頭呼喊口號,當時就寫了一份大字報和廣播稿支持北大革命師生。
第二天我和化904、化901部分同學到北大聲援他們。那天去北大聲援的有好幾千人。同時,北大也有一些同學來到清華煽風點火。中午從北大回來以後,我看到有些人給校黨委貼大字報,如熱002班、房9班和壓001班一些同學的大字報,矛頭指向蒋南翔,使我對校黨委也產生了一些疑間。
清華黨委馬上組織反擊。6月3日,出了一大批大字報肯定校黨委,說清華與前市委有鬥爭,清華不但出成績,出物質成果,而且出思想成果。還有很多工人說話了。當時這種輿論佔壓倒優勢,我也覺得校黨委儘管有間題,但大方向是正確的,就提出一個口號:“捍衛校黨委,就是捍衛黨的領導!”“捍衛清華方向,就是捍衛社會主義!”寫成大字報貼出去。那時大字報都用舊報紙寫,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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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白紙。
也就是說,運動一開始我并不是反蒋的。後來我和孟家駒一起研究《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的文章,越來越感到不對頭。同時,有些教師、學生,特别是一些幹部子弟率先表熊,對蔣南翔提意見、提問題,直接反黨委的不多。典型大字報有:廖先湜老師贴出《清華黨委是三家村黑點分店》的大字報;自9鄭易生等9人批評校黨委在教育路綫上的問題;自93班贴出大字報《這些間題說明了什麽?》,揭露蔣南翔反毛澤東思想等,還有劉少奇女兒劉濤的簽名。當時批評校黨委的大字報遠遠少于保蔣大字報,大概700張對10000張吧。引起較大震動的是5日清晨贴出,劉濤、賀鵬飛(賀龍兒子)等很多高幹子弟聯名的大字報《清華黨委應該采取積極態度領導文化大革命》。
6月5日,蒋南翔回校召開全校大會,做了檢討。6日《人民日報》轉載了《解放軍報》社論《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將社會主義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關于文化大革命的宣傅教育要點》,并加了按語,還有宣傳學習材料。我讀了,有幾段話很激動人心:“如果不搞這場革命,讓資産階級代表人物復辟資本主義的陰謀得逞,那麽,就會出現匈牙利式的事件,就會出現赫魯曉夫式的反革命政變。那時,蔣介石匪幫就可能重返大陸,大批地主惡霸還鄉團就可能出來反攻倒算,我們就會亡黨亡國亡頭,出現歷史的大倒退。”也就是說,中國就要改變顏色,就要人頭落地了。所以我們一定要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我自己就想,絕對不能讓中國出現這種情况,要堅决戰鬥。孟家駒和我說,這些社論肯定是毛主席的意思。我們不能不負責任,眼睛一閉就說清華方向是社會主義的,應該有問題就提間題。當時,學校大字報已經給校黨委提出了很多間題。我覺得,這些問題未澄清以前,就應該提出懷疑,于是就自己寫了一份大字報《也向校長質疑!》。一時間更多的大字報揭出蒋南翔的問題。我又出了
一份《再向校長質疑!》的大字報。
6月7日,新齋前貼出自005班以于火爲首的29人聯名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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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報《評蒋校長6月5日報告》,直接抨擊校黨委,引起轟動。同學們紛紛抄錄,《解放軍報》記者也來拍照、索要原稿。我和自00任傳仲在大字報右下角簽了“我同意一蒯大富、任傳仲”,表示支持。6月8日,這時校園裹已經設立專門的大字報欄。针對土建系
一篇捧蔣南翔的大字報《是針鋒相對,還是吹捧》,我和一些同學寫了一篇反駁大字報《真的是針鋒相對嗎?》。
我因此被趕出了校廣播臺。廣播臺臺長說:“蒯大富,你回班去參加文化大革命吧,這裹的工作你就别管了。”
6月9日,我們又出了一篇堅决支持化903花純榮的大字報:《我們的决心》。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對校黨委的懷疑越來越大,尤其是得知蔣南翔把毛澤東思想從“頂峰”降到“高峰”,從“最高最活”降到“活”,我們十分氣憤,簡直就要給他下“黑幫”的結論了。現在回過頭來看,蒋校長敢于這樣評價,的確有水平,有獨立見解。
晚上,我班與化903班左派小組在三院313開會,商討下一步怎樣戰鬥。删開完會,化903的馬元同學從外面飛跑而來,進屋就大叫:“工作組來了!工作組來了!”全室同學莫不歡欣鼓舞,長時間起立鼓掌,有人真的高興得跳了起來,大家高呼“中國共座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通過多方調查瞭解,知道工作組是改組後的新市委派來的,我們更加高興。我們當時是非常歡迎工作組的,因爲寫了大字報就等于宣布和清華黨委决裂了,不存在什麽留有餘地。如果黨委勝利了,我們就變成“右派”。工作組來了,把我們給解放了。那時的心情就是被解放的感覺。
6月10日,工作組陸續到校,組長是經委副主任葉林,副組長爲周赤萍、楊天放。一夜之間,前黨委迅速被衝垮,形勢變化之迅猛令我非常吃驚。幹部、輔導員中頑固的保蔣分子紛紛倒戈起義,出現了大批揭發校黨委在文化大革命中所犯罪行的大字報。“校黨委是黑幫”的口號越來越多,革命之風越颳越盛,到中午已佔絕對優勢。蔣南翔和校黨委已經完全無能爲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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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下午4點50分大批工作隊員來到。師生員工猛然驚醒,沒想到以蔣南翔爲首的清華黨委竟然是反黨反社會主義黑綫。階級鬥爭真是太隱蔽太複雜了!現在新市委派來了工作組,反黨黑幫被拔掉了,可以在工作組領導下重新回到革命的道路上了。人們把工作組迎進校園,衆多同學高呼:“毛主席萬歲!”“熱烈歡迎毛主席派人來!”
當晚,絕大多數幹部都“起義”了。幹部們貼大字報說:我們受騙了,我們受騙了;我們不知道情况,蒋南翔披著馬克思主義的外衣,蒙蔽了我們;我們的政治覺悟不高,毛澤東思想沒有學好;我們堅决和蒋南翔劃清界限,站到新市委一邊來,站到革命同學們這一邊來。
6月11日,《人民日報》轉載《紅旗》雜誌社論《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論述了這場大革命的性質、目的、任務,指明了方向。我們讀了感到特別振奮。
那時候,一下子興起了戴高帽子、游街鬥爭的風潮。當時保蒋南翔保得最厲害的,包括輔導員和校、系學生會主席、副主席等等,都被揪了出來。用個字紙簍糊個高帽子,往頭上一套,他們也不反抗,就乖乖的,知道自己錯了。同學們拿個凳子,讓他們站在那上面,說:檢討,當時你是怎麽保蔣南翔的,你是什麽動機,你是不是和他穿一條褲子?你是不是站在黑黨委的那一邊?他們就說:是,是,我當時階級鬥爭政治覺悟不高,上了黑黨委的當。那時還沒有發生太大的問題,還比較文明。有一個同學畫了一幅大漫畫,叫“大合唱:我們受騙了”,諷刺那些保過蔣的學生幹部。那幅畫絕對是超高水平的。
6月13日召開全校師生員工大會,郭影秋代表新市委宣布,由工作組接管學校各級黨組織,領導清華的文化大革命。在工作組的支持下,成立了校、系兩級文化革命籌備委員會,各班都成立文革小組。委員、組長多由反蒋的左派擔任。校一級沒的說,幾個著名的人物如劉濤、賀鵬飛都上了臺。
工作組來了我特別得意,就殺回廣播臺去了。到廣播臺我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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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寫了一個稿子,歡迎黨派工作組來清華大學。我還播放“毛主席派人來”那首歌,特别歡欣鼓舞。6月12日孟家駒等人硬要我回班,我就回到班上,當了化902班的文革組長。此時,我對工作組是信任的,只是看到有些群衆自發組織的批鬥活動被工作組解散,心中有些不快。
有人說清華黨委不是被群衆揪出來的,而是被中央抛出來的。這話也不無道理,清華與北大的確有所不同。
1966年6月15日晚,陶鑄在高教部、教育部全體幹部大會上講話一個多小時,宣布“反黨反社會主義分子”蒋南翔停職反省。陶鑄說:“蔣南翔是阻礙文化大革命運動的,不能讓他繼續檐任高教部文化大革命的領導人了,所以把他停職反省。中央是在十日决定的,十一日宣布的。”“現在看來高教部的問題不是不大,而是很大。不僅高教部有問題,清華大學問题也很大。這個問題是什麽性質呢?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分子、修正主義分子統治學校。”“過去高等學校招考,不管你家庭出身怎麼樣,不管你政治上是反黨的還是擁護黨的,是堅决搞社會主義的,還是反對社會主義的,都不管,只要你試題答得對,分數高就可以考取,就可以升大學。”“我們花這麼多錢,工人、農民節食省用,給國家儲備資金,國家花這麼多錢,一年培養出來的畢業生就是幾十萬。如果不能保證他們畢業出來忠心地為社會主義服務,忠心地搞共產主義,而是搞個人主義、資本主義的一套,嚮往資本主義社會,特別是有些人根本上就是堅决反共的,那麼,我們的教育就不可能不失敗。幾十年以後,老的已經死掉了,大學生成了各個崗位的重要幹部,領導幹部,再加上少數野心家,搞陰謀,篡奪領導權,全國就要變顏色。蘇聯就是這樣變的。現在蘇聯修正主義領導人都是十月革命後培養的什麼工程師,像勃列日涅夫就是工程師嘛,是鐵道工程師。赫魯曉夫是陰謀家嘛!他在斯大林死後搞政變,上臺就有人擁護他。馬上把一個無產階級的祖國,一個列寧的故鄉變成一個修正主義國家,變了顏色。這個經驗教訓不能不接受。如果中國革命失敗了,整個世界就倒退幾百年,要回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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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黑暗的時期,就是這麼個問題。”
1966年的6月份,文化革命的群衆運動如火如茶地掀起來了。那時有一股風,開批鬥會給人戴高帽子,讓人彎腰,坐噴氣式。這和毛主席的文章《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有關,因爲學生在念高中的時候都讀了這篇文章。那裹面就說,農民鬥地主、土豪劣紳給戴上高帽子游街。毛主席講:“好得很”是農民及其他革命派的理論。大字報裹傳說毛主席有這麽一句話:戴高帽子的罪魁禍首是我。
1966年工作組進來的時候,群衆運動剛搞起來,這種情况比較嚴重。工作組進校以後確實是制止的,說這是“國民黨作風”,“無能的表現”,甚至批評學生“像一群羊一樣,組織紀律性太差了”。這也是導致群衆和工作組之間產生矛盾的直接原因之一。
七、質疑工作組
當時我們整天研究“兩報一刊”社論,認爲那才是中央的聲音。6月16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放手發動群衆,徹底打倒反革命黑幫》,要求我們“必須采取徹底革命的辦法,必須把一切牛鬼蛇神統統揪出來,把他們鬥臭、鬥垮、鬥倒”。還特別强調,“對群衆運動采取什麽態度,是支持還是反對,這是區别是革命還是反革命的一個極爲重要的標誌”。反覆研究,一條一條地對照,感到工作組的所作所爲和毛主席、黨中央的指示不一樣。再進一步分析,發現工作組的作爲竟然和彭真揮舞的“五條大棒”差不多。我們覺得問題非常嚴重,于是從中央的報紙上抄錄一些段落,來批判工作組的“五條大棒”。我和孟家駒聯名寫成《工作組往哪裹去?》的大字報。此前,校園裹已出現了批評工作組的大字報,其中最有影響的幾篇是:數力系力904班王鐵成的《北京新市委派來的工作組大方向錯了!》(6月13日),力05班劉泉、張雲輝等人的《現工作組不可信任》(6月14日),工化系化901班劉才堂的《我們要建立什麽樣的革命秩序》(6月15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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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6月16日清晨我們貼出《工作組往哪裹去?》。在這張大字報中,我們指出,“左派不香、右派不臭,左派沒有樹立起威信。在依靠誰的問題上,工作組犯了嚴重的錯誤”;批評工作組包庇反革命分子李世權四;結尾處還表示决心:我們趕上了這次文化大革命,我們感到很幸福,我們沒有經驗,這沒有關係,因爲我們有偉大的毛澤東思想作爲武器,毛澤東思想是革命的望遠鏡和顯微鏡,誰要是反對毛澤東思想,我們就反對准,不管他威望有多高,不管他是什麽人,我們一定要和他鬥到底,把他鬥垮鬥臭!
我們使用的革命詞句調門很高,可能刺激了工作組的某些領導。從他們的角度看,如果不把你們打下去,我們工作組的工作怎麽開展?我們說的話還有誰聽啊?你竟然提出“工作組往哪裹去”這樣
一個方向性的間題,那你說我們工作組該怎麽辦?6月16號下午,葉林親自來看大字報。看到這張大字報後,工作組就非常重視我們化902班了。據後來揭發,6月18日工作組已給我定案:蒯大富就是牛鬼蛇神。
6月18日在北京大學發生了“618事件”。一些學生揪鬥包括陸平在內的四十多名校系幹部與教授,在校園設置了多處鬥鬼臺,給被揪鬥者戴高帽,抹黑臉,動手打人。工作組趕來制止。在揪鬥中,不同觀點的師生員工間進行了激烈的辯論,甚至動手扭打。下午,工作組召開大會,指出該事件的“階級鬥爭的本質”,號召大家警惕,并寫成《北京大學文化革命簡報》第九號上報,指爲壞人利用的反革命事件。周赤萍當時就在北大工作組取經。那幾天,全國的很多高等院校都發生了類似事件。6月20日,劉少奇對九號簡報做出批示:“北大工作組處理亂鬥現象的辦法是正確的、及時的”,并轉發全國。從此,一場抓“假左派、真右派”的“反干擾”運動在全國展開。
[1]6月12日,清華教師李世權贴出大字報“擁護黨中央,反對毛澤東”。學生群衆要求揪鬥李,工作組不同意,讓寫大字報批判。後來毛澤東、劉少奇都在不同場合提到這件事,作爲“保護少數”的典型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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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北大、清華等院校的工作組還封閉了校門,不准隨意出入,杜絕了串聯。
八、薄一波一進清華
6月19日,薄一波特地來清華看大字報。他是國家經委主任,是工作組組長葉林的頂頭上司。那時候還沒有普及電視,對許多領導人都是只知其名不識其人,我根本不知道薄一波長什麽模樣。他穿著短袖襯衫,拿一個芭蕉扇,一邊扇一邊就過來了,當然後邊是有人跟著的,也不顯得是多大的官。後來他就走到大禮堂前的大字報區了。
我正在那裹看大家對我的大字報有什麽反應。薄一波走過來,帶著濃重的山西口音間:這大字報誰寫的呀?
旁邊一個同學就說:他,就是他一蒯大富寫的!薄一波就說:過來,過來。
我就過去了。薄一波就說:這張大字報是你寫的?我說是我寫的。
薄一波又間:你叫什麽名字啊?我說:蒯大富。
他說:大富這個名字不好!我問: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好?
他說:大富,是資本主義,你想發家致富啊!
我說:大富,是國家發家致富,是國家富强的意思。資本主義是小富,只有社會主義才是大富。
然後我又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啊?他說:現在不能告訴你。
我說:我上當了。根據對等的原則,我告訴你了,你也應該告訴我。我把我的名字告訴你,而你不告訴我,這不平等。他說:我走了之後你就知道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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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他又間我:你認爲自己是左派嗎?我說:這我自己怎麽好說呢?
他說:革命者應該勇于承認自己是左派。我回答:那我當然是左派。
他就說:希望你不要做左派中的左派,能够站到左派群衆中間來,站在工作組一邊去。如果做左派中的左派,那就是帶引號的左派,也就是右派了。
他兩隻手比劃了一個圓圈,繼續說:一個圓分左半圓和右半圓,如果過左了就成了右了。
那個時候有一種氛圍,就是不懼權威,我不管他是誰就敢辯論,還真不發怵。我們辯論了二十多分鐘,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後來他就背著手往學校校部那個方向走了。走了沒多遠,我就說:哪裹來的這麽一個胖老頭,騙了我一下。
後來工作組說我對薄一波不尊敬,竟然叫他“胖老頭”。薄一波第一次進清華就和我遇上了,看來也不是偶然的,他們是有備而來,找準了我這個目標。同樣,兩星期後的7月3日,他再次進清華,巧的是,又和我不期而遇。
那時候,高等院校都亂了起來,人人都到北大、清華看大字報。因爲我很活躍,不少大學生和中學生就找我串聯。于是我瞭解了很多學校的情况。我也當仁不讓地向他們講述自己的觀點,還寫公開信支持他們。比如,我在《給北京輕工業學院革命師生的一封信》中就明確表示:對待任何事,包括工作組在內都要用毛澤東思想來分析一下,凡是違背毛澤東思想,不管什麽樣的“權威”,我們都要全黨共討之,全國共誅之。我們對毛主席、對黨中央要無限信賴,但“無限信賴工作組”這個口號是结誤的,極有害的。信的落款用了“清華大學工程化學系化九零二班戰鬥小組”的名稱,後來被簡稱爲“十人小組”。
找我串聯的還有北京師大女附中的同學。文革中這所學校很有名,因爲後來有一個叫宋彬彬即宋要武的學生給毛澤東獻紅衛兵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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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章。當年劉少奇、鄧小平的女兒都在這所名校讀書。它今天仍然出名,却是因爲副校長卞仲耘是文革“紅八月”中第一個蒙難的中學校長。8月5日,她被自己的學生毆打致死。文革初期,進駐該校的工作組由團中央副書記胡克實領導,而胡克實又直接向鄧小平彙報。但學校裹還是有少數學生,其中有軍隊幹部的子女,對工作組持懷疑態度。她們找我串聯,我支持她們,也寫過一封信。後來被工作組弄來,加上了编者按和註,廣爲印發,作爲批判材料。
编者按:現將蒯大富六月二十二日给北大女附中楊三白、鄧莱雲二同學的信予以發表。請同學們分析批判。
蒯大富二十二日給北師大女附中的一封信
楊三白、鄧葉雲二位同志:你們好!
你們是真正的左派,我深深地爲你們的革命精神所感動,并向你們學習。
對于我的公開信,如果你們認爲有必要的話可用大字報抄寫出去,贴在顯眼的地方,如果形勢大變已不適合,則不必寫出去,作爲你們自己的參考。
如果抄寫的話,底稿保留,不得遺失。并在二十三日下午給我來信,告訴我反應情况,注意幾點:
1.堅持革命到底!
2.毛主席的書,中央指示,社論是最高指示,要勤學。學深,學透。
3.注意策略,争取和考驗教育群聚。
4.切切注意提高警惕!不可有絲毫的麻痹大意。祝好
蒯大富
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二日深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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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清華園
註:此信件由師大女附中同學交來的。
蒯大富給北師大女附中革命左派的一封公開信
師大女附中堅定的革命左派:師大女附中全體苹命師生:
親愛的同志們,你們好!
針對你們學校的情况,我想和你們討論幾個問題。我的看法如不符合主席思想,請批評指正。
一、什麽是真正的革命左派?
真正的革命左派應該是把世界革命利益放在第一位,心裹始終想著正在戰鬥、正在流血、正在受苦的世界2/3人民,始終想著中國人民,想著黨中央,毛主席。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個人生死置之度外;他們以毛澤東思想爲最高指示,他們是懂策略,善于團結群聚。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革命左派。
二、革命左派的首要任務是什麽?
毛主席再三教導我們,革命的首要任務是套權鬥爭。所以說,真正的革命左派腦子襄想的是套權,兩眼看的是套權,雙手做的是套權。我們爲無產階级拿權,属黨套權,决不是搞個人野心,當“大官”。
你們學校的權,從前在學校領導手裹,你們和他們鬥,把他們鬥垮了。今天工作組接管了你們全部權力。那麽,每個真正革命左派都應當考慮,工作組能不能代表我們?能不能執行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如果代表我們,則我們熱烈擁護;如果不代表我們,則必須再次套權!這是頭等重要問題,切不可糊襄糊逢,等閑視之。
三、工作組是否不可侵犯?
工作組是幫助革命群聚搞好文化大革命的。如果它堅决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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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行中央精神,以毛澤東思想爲最高指示,處處爲革命群聚撑腰,處處打擊黑幫分子和保皇派的氣焰,放手發動群聚,放手讓群聚寫大字報。這樣的工作組就應當擁護。反之,如果工作組像小脚女人,不敢放手發動群聚,處處壓制“放”,不爲左派撑腰,反長右派氣焰。這種工作組不能領導,應該轟走。
“無限信賴工作組”的口號是反動的。“不許贴工作組大字報”的口號是反動的。
毛澤東思想,具體地說,主席的書、《人民日報》最近社論,是我們文化大革命唯一的最高的指示。符合這個,我們照辦;達反這個,我們就要反;根本達反,我們就要鬥!不管他是什麽人,不管是那兒派來的工作组,一定要和他們鬥。把它鬥垮、鬥臭、鬥爛,再趕走!
四、文化大革命主要鬥争形式是什麽?
是大字報。在大字報上進行說理鬥爭,我們堅决反對那種不進行說理而破口大罵的人。這種傢伙是保皇派。他們特別害怕大字報,左派不要理他們,你罵你的,我贴我的。真理總會最後戰勝错誤。我們要大窝大字報,不要怕任何圍攻。有黨和毛主席給我們撑腰,我們還有什麽可怕的呢?大不了豁出一條命!
五、工作組不是立場問題,但水平低,他們想搞好,而無能力搞好。這怎麽辦?
一般不會出這種情况。萬一出現,也應該把這樣的工作組趕走。不能領導,却抱住權力不放,拖群聚運動的腿,這樣的工作組要它幹嗎呢?趕走不更爽快一些嗎?
六、保皇派反對革命派的方式是什麽?
一句話:打著紅旗反紅旗,壓和拉結合,分化瓦解左派力量。具體地說,有五條大棒:①“放”,實際上壓制左派放了;
②“先立後破”;③反對“左派學閥”(過分强調政策,準備細;主張合二爲一,改良主義);④“純學術討論”(逃避要害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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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引向枝節問題);⑤“真理面前人人平等”、“错誤言論人人有份”、“混戰一場”、“揪住左派不放”。對你們學校,每個同學找一找,看有沒有這五條大棒。
主席的話,《人民日報》社論是唯一的最高指示!違反主席思想的我們就要造反!
提高警惕!提高警惕!!提高警惕啊!!!
戰友們,緊握你們的雙手!奮不顧身,勇敢地戰鬥吧!未來的世界屬于我們,最後的勝利屬于我們!致
革命左派的崇高敬禮
蒯大富
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二日清華園
註:此大字報底稿由師大女附中同學交來的。
九、王光美與電話事件
清華顯然成爲新的關注焦點,已經處于政治漩渦的中心。6月19日晚飯時,王光美在清華第一次亮相,到女生食堂與學生見面,說:少奇同志讓我來看大字報。據劉才堂回憶,那天他剛贴出《爲什麽不能給工作組貼大字報》,正圍著禮堂前大字報區轉,就看見賀鵬飛、劉禱領著王光美一邊看大字報一邊拍照。王光美還指著劉才堂的大字報說:這大字報給我記下來,這是誰寫的?這是錯誤的。然後賀鵬飛拿著照相機哢哢哢一張一張地拍照。
兩天以後,6月21日王光美秘密進駐清華,帶著秘書住進一個獨立的小院一甲所。她後來自稱,從這一天起就成爲“一個普通工作組員”。也就在同一天,劉才堂同學又贴出一張大字報《大家想想》。我看到這張大字報以後,在上邊寫下這樣一段話:
革命的首要問題是套權鬥爭,從前權在校黨委手裹,我們和他們鬥,把它套過來了,現在權在工作組手裹,那我們每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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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革命左派就應當考慮,這個權是否代表我們?代表我們則擁護,不代表我們,則再套權。劉才堂同志的大字報向我們提出了這樣一個嚴肅的問題,好得很!對黨有利!爲人民幫了忙!
化902蒯大富
1966.6.21
我的批語引起工作組格外的警覺。6月22日下午,工作組通知我們,王光美要來參加我們班的討論會。我們匆忙準備,結果却是虚晃一槍,派一位秘書來頂替,而究其原因據說是“電話聽錯了”。這就是所謂“電話事件”。6月23日一早,我和同班同學孟家駒、鮑長康等共十人,即十人小組,聯名貼出一份三千多字的大字報,直接和葉林交火,也間接涉及到王光美。
葉林同志,這是怎麽一回事?
公元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在清華大學發生了一件實在難以理解,但又非理解不可的特大奇事。
(一)
6月21日下午工化系召開革命師生大會,円争黑幫分子滕藤。大會最後,工化系工作組組長楊維哲同志講了話。她說:“現在鬥爭形勢大好…”最後,她說:“我們工作上還有缺點和错誤,歡迎大家提出。”
對于楊組長的講話,在六月二十二日上午八點我班已進行初步討論,同學們對工作組提出了一些意見,其中主要有:“工作組落後于群聚”,“沒有時間寫大字報”,“直到現在還沒有比較具體的安排,明天的事今晚才安排”等等。
中午,我班組長蒯大富突然接到工作組黄昌甫同志的通知,說下午兩點繼續討論楊組長的報告。于是蒯大富就立即通知全班同學下午在三院三零六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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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二)
下午二點十五分大部分同學已到教室,此時,負青化九的另一名工作隊隊員曹欣同志匆匆跑來,她對蒯大富說:“還不快準備?王光美同志要參加你們的討論!”全班同學聽了,莫不興奮已極,立即行動,掃地的掃地,打水的打水。到二點三十分,已準備就绪,蒯大富不放心,就問曹同志:“王光美同志來參加我們的討論,我們要注意什麽?”曹同志答道:“沒有什麽,大家還和平常一樣討論,充分發表自己的意見。”
說時遲,那時快,此時從誠齋方向来了一個女同志,由一個戴眼鏡的女學生(像秘書)陪著。大家都以爲這人就是王光美同志,到了面前,認識王光美的人才知道不是王光美同志,但心裹想,這位幹部肯定是王光美周圍的人。爲禮貌起見,我們沒有問她的身份。而不認識王光美同志的人,却以爲這位同志就是王光美同志,心襄真有說不出的高興。多少心裹話要向領導同志說啊!
二點四十分,會議主席蒯大富宣布討論開始,針對楊組長的報告,充分發表自己的意見。大多數同學,抱著對黨中央的無限信任,暢所欲言,對我校工作組提出尖銳的批評。其中有不同意楊組長對形勢的估計,認爲不能那麽樂觀,領導班子,尤其在高班嚴重不純,大字報數量减少了;保皇派并沒有土崩瓦解;工作組缩手缩脚,壓制群聚運動;工作組落後于群聚;沒有組織我們學社論,對同學提的意見不予答覆;工作組同志怕群聚,登在四層樓上瞎指揮,沒有安排、行動盲目一
但我們班上有的同志警惕性特別高,他們懷疑來人到底是誰?在會議開始和中途曾遞條子給那位女同志,請求說出身份,那位被一些同學認爲是王光美同志的人,兩次均沒有答覆。
會議就在熱烈的討論和爭論中進行到最後。這時,那位女同志發言了:“我是强齋秘書組的,姓崔,大家叫我老崔好了。”同學們大失所望,有的同學十分氣憤。不過那位所謂“王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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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一强齋秘書組崔某却滿載而歸,將我們班的底差不多都摸去了。
(三)
一個嚴重謠言就產生了!
開始說王光美同志要來,後來却來了個秘書組同志,這是爲什麽?我班部分同學認爲,這絕不是簡單的侮辱領導同志,這襄面可能有陰謀!
大家記得,工作組一進校曾宣布:聽到謠言要追查到底!于是組長蒯大富派出鮑長康和李世雄兩同志去强齋校工作組詢問。
二十二日下午六點四十分他們到了校工作組,李世雄問:“王光美同志今天下午来了沒有?”答曰:“不知道。”問:“如果王光美來,葉林同志可能知道,我們求見葉林同志。”答曰:“不在,開會去了。”
對于這樣一個大謠言,我們滿以爲工作組同志會給我們滿意的回答,但是我們想错了,他們只給我們的同志坐冷板凳,整整坐了四個鐘頭…
正當我們坐冷板凳坐得實在不耐煩的時候,十點四十分曹欣、黄昌甫二同志找我們會談。此時蒯大富、孟家駒也到了那襄。
我們問:原來你說王光美同志要來,怎麽來了一個强齋秘書組的同志?
曹答:工化系辦公室聽電話聽错了。問:怎麽錯的?
答:他把“聯絡組秘書要來”聽成“王光美同志要來”。問:我們不相信這也會聽错。曹反問:你們問這個幹什麽?
我們答:我們要追查謠言。誰接的電話?曹答:辦公室同志,我是聽他告訴我的。我們說:我們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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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猶豫半天,才說:好,老黄陪你們去,我留一會兒馬上就來。
我們說:不行,你與我們一起走。
曹無法,說:那我先騎車走了。飛馳往化學館而去。
十分鐘後,我們步行到化學館四樓工化系工作組辦公室。只聽裹邊屋子嘰嘰喳喳地議論,我們又坐了十分鐘冷板凳。工化系副組長張茜薇,带著曹欣、黄昌甫還有兩個工作組同志來與我們會談,此時已是二十二日深夜十一點十分。
張茜薇問:你們是什麽目的?我們答:想追查謠言。問:哪襄來的謠言?
我們反問:你們還不知道嗎?
張答:不知道。(一我們真想不通!)
下面我們簡述了一下過程,說:把“聯絡組秘書要來”聽成“王光美同志要來”,我們不相信。
曹插言:聽错就聽错,這有什麽不相信。黄接:當然可以聽錯啦!完全可能啊!我們問:你們相信?張答:我相信!曹接:我也相信!我們問:你們敢負青任?
張答:我們負青任。(并說:上次王光美來過一次,前兩天聽說以後來清華,我們所以聽错了。)
我們說:你負不了青任!我們要見辦公室接電話的同志。能不能見到他?
張避而不答,硬往別的問題上扯,我們不放過這個關鍵問題。問她:“可不可以見他?”(此時十一點十五分)
沉默五分鐘。
又沉默了五分鐘,張茜薇轉身到隔壁內室去,曹欣跟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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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們相繼出去了。
反正我們冷板凳坐慣了的。我們又坐了三十一分鐘冷板凳。曹才從隔壁間慢慢進來。
我們問:“可不可以見到辦公室打電話的同志?"
曹毅然答道:“張茜薇叫我來告訴你們,具體工作的同志,不可接見!”
我們說:“好了,我們走了。”此時爲六月二十二日十一點
四十六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過程,我們鄭重聲明一下:以上過程全部真實,我們以生命來擔保!
(四)
我們坐了五個鐘頭的冷板凳,得到了什麽呢?得到了“我們聽錯了”的回答。
本來,我們不用分析,大家就顯而易見,得出自己的结論。但我們仍分析幾點:
1.把“聯絡組秘書要來”错聽成“王光美同志要來”,大家根據常識判斷一下,是否有這等事?
2.關鍵在于這件事清華大學工作組從上到下都應該知道。王光美同志要来我校,非同小可,而她要参加某一個班的討論,更非兒戲。此事既然工化系工作組知道了,那麽校工作組就不可能不知道,事實正是這樣,是强齋工作組的崔××頂替了王光美同志參加了我班的討論。不知是誰暗中使了個偷梁换柱之計,竟對王光美同志也冒名頂替起來了,此人是誰?又抱著什麽目的?難道這只是政治上不嚴肅嗎?還是另有什麽陰謀?以葉林同志爲首的校工作組,請你們迅速做出回答。
大家知道我們曾于六月十六日出了一份大字報《工作組往哪襄去?》,提出了問題,讓大家思考。本來我們還有大批材料有待陸續發表,可是這麽一來,將我們的材料搞走了相當一部分,我們覺得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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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家知道,校工作組把造這個大謠言的責任全推到工化系工作組辦公室聽電話的一個人身上,而他們藉口“具體工作的同志”拒絕接見。我們要問,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同志們,問題只能說到這兒,我們也不想再進行分析…化九。二蒯大富鮑長康李世維孟家駒文龍
謝位珍吳汀浩陳新生卞有爲邵凯凱勝
十、六二四大辯論
按照統一部署,工作組開始反擊了。6月24日凌晨2點左右,工作組就把一些“可靠”的同學從床上叫起,讓他們趕寫圍攻蒯大富的大字報。
這時候賀鵬飛和劉禱他們就發揮作用了。工作組讓賀鵬飛出面。賀鵬飛對我說:蒯大富你們怎麽搞的,你們這樣騙同學怎麽行啊?他先給我扣上欺騙同學的帽子。
6月24日,賀鵬飛指使光零班還有物八班的同學把我引出來,圍住我辯論。在清華大學化學館門口,追著我說:“蒯大富,今天晚上我們必須辯論!”
我說:“辯論什麽啊?”“辯論你的大字報!”
我說:“我不辯!我貼大字報,你也可以貼大字報!你把我駁倒了,我也不會服你;你駁不倒我,我也不和你辯!”
“什麽‘不辯’!大鳴、大放、大辯論,你敢不敢辯?”
他說我不敢辯,我就不服氣了:“辯就辯!”那時我年輕氣盛嘛。“說好了,你說話算數?”“我當然算數!怎麽辯?”我間。“今天晚上七點,在大禮堂!”我說:“那我們得講好條件!”“什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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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一邊三個人!你三個人,我三個人。你發言一個,我發言一個!誰也不許在發言時打斷對方,要平等。”他說:“可以做到,完全可以做到!”
賀鵬飛派來的這個同學也是個幹部子弟。我當場間他,能不能代表賀鵬飛,說話算不算數?他說,能代表,說話算數。就這樣說定了。廣播臺向全校廣播:今晚七點在學校中心大禮堂開辯論會,歡迎大家踴躍參加!
那些不瞭解真相的同學嘩啦啦就把大禮堂佔滿了,站都站不下了。那時的禮堂還沒有空調,上面是有幾個吊扇,可也沒什麽用,6月下旬的熱天,只能拿個扇子拼命地扇。禮堂樓上樓下連過道裹都擠得滿滿的,本來只能装1700多人,可至少擠進去2000多人,都檐心把二樓壓塌了。更多的人站在大禮堂外草坪周圍聽廣播。實事求是地說,當時老師和學生大多還沒有明顯的傾向性。
7點前幾分鐘,我就帶著兩個人進去了,一個是鮑長康,一個是孟家駒。
晚7點半辯論開始。後來羯發出來,王光美親自拿著話筒坐鎮指揮。當然我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王光美有什麽錯誤,我還是把王光美當作一個很高級的領導來看的,認爲她能代表劉少奇,會很公正的。
他們出了賀鵬飛一個,還有一個是工物系的王姓同學,還有一個好像叫李××。他們的辦法是以勢壓人,想把我們嚇唬下去。我們當然不服,雙方辯論得很激烈。
第一個是他們發言,上來就說:蒯大富,你總貼大字報,左貼大字報,右貼大字報,帶頭起哄,攪亂文化大革命秩序,把矛頭指向新市委派來的工作組。新市委是我們黨中央删剛任命的,工作組是新市委直接派來的,是代表黨的,你這樣處處與工作組爲難是什麽意思?
我就說:你說完了沒有?說完了下來,我來回答你提的幾個問題。
我上前做第一次發言,當場有人記錄,後來收在我的大字報選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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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
我是化九零二的,姓蒯,叫蒯大富。
我首先念一段毛主席語錄:“共産黨員對任何事情都要問一個爲什麽,都要經過自己頭腦的周密思考,想一想它是否合乎實際,是否真有道理,絕對不應盲從,絕對不應提倡奴隸主義。”
我們自己認爲我們是保衛黨中央、保衛毛主席的;我們是想到中國人民、世界人民,尤其是那些正在戰鬥、正在受苦流血的世界人民,從這一點出發,所以我們要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事情,對任何一個可疑的事情都要追查到底…
革命的首要問題是政權,從前我們爲什麽把矛頭指向校黨委,因爲從前校黨委把持著這個政權,但是這個政權是不是無產階級的,我們當時在沒弄清的情况下,我們是要質凝的,所以我們要指向校黨委。有人批評我們,敵我不分,槍口要一致對外,但我們沒有理他們,在黨和毛主席的支持下,在毛澤東思想光輝的照耀下,我們把他們鬥垮了,政權奪過來了。現在,政權已轉到北京新市委派來的工作組手裹,北京新市委派來的工作組一般說可以信賴的。但是在我們系發現的問題來說,已經有些疑間沒有澄清,希望今天的會議把疑問澄清,澄清了我們就一點懷疑也沒有了。在問題沒有弄清之前,我們是有懷疑的。這就是存疑,是我們對工作組的基本態度。
下面我想說一說,六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六二二事件。我先講
六月二十二日這件事的前後經過。如果有同志認爲我沒講清楚,有的地方漏掉一些事實,同志們提出來我還可以澄清。
今天我們會議討論的中心問間題:大會是由誰挑起的,今天的大會是可以澄清的。因爲當事人基本上都在這兒。在六月二十二日下午二時一刻,負責化九的工作隊員曹欣匆匆跑來,在樓道裹對我一個人說:“你們下午討論嗎?”我說:“討論。”他說:“你們還不快準備?”我說:“什麽事?”他說:“王光美同志今天參加你們的討論。”
我們再一次在這裹鄭重聲明一下,我們十個人以生命來擔保上面的事情全部是真實的。清華工作組從領導到工化系下層,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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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王光美同志來我校已是不小的事情,而且要參加某個具體班級的討論,我們認爲根本不是簡單的事情。我們不知道是誰使用了偷梁换柱之計,竟對王光美同志也來了個冒名頂替。這個人是誰?抱著什麽目的?這難道只是政治上的不嚴肅嗎?這難道只是對領導同志的侮辱嗎?我們不這樣認爲。我們認爲這裹可能有陰謀。
這件事情,我們再表明一下態度,我們是抱著對黨中央、毛主席的無限信任,被認爲是可疑的事,不放過。因爲葉林同志一來時曾宣布過,對任何謠言都不放過。我們是遵照這個指示去做的。到當天晚上,回來時已十二點多了,十二點以後,我們整夜沒睡覺,把它寫成大字報,贴出去,東區一份,西區一份。
昨天一天大字報贴出去以後,引起學校轟動,大家都來看大字報,大家提出各種疑間,昨天一天我在宿舍裹接待了近200多同學來訪間…這裹,我還向大家聲明一下,我們還是這個態度,我們出的大字報內容,我們負完全責任。關于王光美同志要來,開始說要來,後來說可能來,最後沒有來,來了個秘書組的同志,這件事我們希望找工作隊澄清。工作隊有關人在這兒,他們會澄清這件事。
六月二十二日晚上以工化系革命委員會名義,召開了一個會議,這個會議有些類似六月三日艾知生召開的會議,他們找了那些支持工作組的人開會。在這個會議召開以後,第二天我們發現,圍攻的大字報,風起雲涌,破口大駡,不承認事實,不解釋事實,人身攻擊,我成了牛鬼蛇神、反革命、假左派,什麽都來。只要能駡的惡毒的詞句都可以駡上去,這些有目共睹。爲什麽出現這種事件?
今天下午,我們兩個同志在階梯教室門口和某些同志辯論起來了。後來,我插進來了,當場就要我回答,我有事,已經向大家作了解答,後來我說我走啦,他們揪住我不放。後來不理他,我們到工化系去了,到工化系辦公室去,工化系辦公室不讓我們去,我們在門口。後來,出來一個工作組同志,這個同志沒有參加我們任何事件。好多同學要我和他們當場辯論,群衆對我壓力很大。我說我們寫成大字報來回答你們問題,他們說不行,必須要回答。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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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嚷不能把他放走,“你是不是黑幫我們還不肯定”,他們以審判黑幫分子的姿熊出現在工化系館門口。工作組同志指著我鼻子說:一定要回答,你不回答不行!後來,來了一群帶紅袖章的糾察隊,把我包圍起來。我說,你們要負責我的安全。我說我今天不回答你們問題。他們說這是群衆要求,你要回答。從三時一刻到五時四十五分,兩個半鐘頭就將我圍在那裹,站得很累,這是偶然凑起來的?還是有意來的?…
後來聽他們說,王光美在後面氣得不得了,他們有一條專綫可以聯到後面,能聽到前臺說的話。王光美說:蒯大富簡直是頂級的打著紅旗反紅旗,一定要把他的氣焰壓下去。
賀鵬飛他們又上來發言說,很多同志質間蒯大富:爲什麽在大字報上不提王光美同志可能來也可能不來這一重要事實?爲什麽知道王光美同志不來,而不向大家宣布?爲什麽在這個間題上大做文章,想達到什麽目的?
那個時候的同學是一點派性都沒有的,都是對準事實真相的。你想,在這種情况下,人家蒯大富的問題不是沒有道理啊。你說王光美來,這王光美不是小人物啊,她是國家主席的夫人,說到你們班上來聽取對工作組的意見,不來了不解釋原因,你這不是搞欺騙嗎?同學們也就要求工作組解釋這個間題,如果他們不解釋,同學們就不答應。
我上前回答,做了第二次發言:
同學們,我們看清楚了,我們要求解决的這個間題非常簡單,就是要求解釋清楚這個間題,我們繼續在工作組的領導下幹清華大學的文化大革命。我們沒有提其他任何要求,也談不上有任何要求,我們的這個要求不合理嗎?我們沒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我們繼續要求賀鵬飛同志回答這個問題,解釋清楚這個問題。
大家嘩啦啦地全鼓掌了。從那個時候開始,足足有一個小時,只要我一上臺就鼓掌,只要賀鵬飛他們一上臺就跺脚啊,喊:下去!下去!這個錄音還在,很精彩,應該存在學校檔案館裹。賀鵬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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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們無話可說。
這個時候賀鵬飛他們不行了,只好靠邊了。工作組的領導們不得不出馬了。
系工作組張茜薇上臺了,校工作組楊天放上臺了,周赤萍上臺了,最後葉林也親自上臺了。
系工作組副組長、化工部合成纖維研究所所長兼書記張茜薇(張太雷烈士的女兒)幾次上臺發言。張茜薇只是就事實做了些解釋,强調沒有“陰謀”。工作組還讓劉禱上臺作證:“我間過我媽媽,說的和工作組一樣…”這樣,就等于把王光美再次推到前臺。
我接上去做第三次發言:
剛才那個問題,工化系副組長張茜薇同志給我們解釋了。我們從來沒有說過這是一個大陰謀。沒有改過。我是這樣說的:這裹可能有陰謀,可能有陰謀!我們從來沒有肯定他們是陰謀。如果能給我們解釋清楚了,我們是非常高興的。
但是,删才張茜薇同志的解釋,我們是非常不滿意的。
我們大字報重點就是王光美同志要來,有這個消息,後這個消息又沒有了,我們突出的是這個。
張茜薇是沒法再上去了。工作組副組長楊天放上臺來了,他是林業部副部長。
楊天放一上來就說:我們工作組是黨中央派來的,我們是代表黨中央的,蒯大富企圖奪工作組的權,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
下面聽會的群衆就是要聽雙方的辯論,搞清楚王光美說來參加班會討論又沒來是怎麽回事。對自尊心很强、真心要革命的學生來說,就是要弄清有欺騙行爲沒有。一聽楊天放說這個,真是莫名其妙,這哪兒對哪兒啊,而且那時大家特別反感動輒就扣大帽子,于是同學們又把他給轟下去了。
一看不行,周赤萍又上臺發言,他是冶金部副部長,中將軍衡。周赤萍說:我們都是長征過來的,老紅軍了,跟著黨走了多少多少年。我們是黨培養的幹部,現在受黨的委托到這裹來,在這裹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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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清華大學的文化大革命。可是有蒯大富這樣的一撥少數人,處處和工作組爲難,不讓我們正常地展開黨的領導,這是什麽性質的間題?請同學們想一想。
可現在辯論的是一個具體問題啊,這是講光榮經歷不能代替的。周赤萍還說了一句名言:“我們是代表毛澤東思想的”,引起了更多非議。于是,下面的學生們嘩啦啦的鼓掌不讓他講話。這時他沒法發言了,但還想說話,同學們根本不想聽他說,就跺脚就喊,把周赤萍又轟下臺了。
最後,工作組組長、國家經委副主任葉林出場了。
葉林本來不想出面的,可不出面怎麽收場呢?王光美在坐鎮指揮啊!葉林只好親自上陣了。葉林上臺,看得出他有點哆嗦,可能是激動,也有可能生氣,大概面臨這種局面他也缺少思想準備,知道自己是壓不住了。他念了一段《人民日報》社論《黨的陽光照亮文化大革命的道路》,接著說:工作組是在新市委直接領導下工作的,新市委是我們黨中央聊剛宣布成立的。你們也知道新市委宣布我是清華大學工作組的組長,我們是每一步都聽新市委、聽黨中央的。我們工作中可能是有這樣那樣的錯誤,但是我們不可能像你們所說的那樣搞什麽騙局。蒯大富這樣的行爲已經完全不是什麽所謂“解决具體間題”了。向工作組奪權就是向黨奪權,就是向無産階級專政奪權。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全校革命師生都要在這樣的大是大非問題面前表明態度,站穩立場。
葉林講了幾分鐘話以後,我說你說完了沒有,說完了我說幾句。我做了第四次發言:
同志們,我想要講幾句話,我回答葉林同志幾個間題。葉林同志說:你爲什麽要把矛頭指向工作組?我們說,現在權力在工作組手裹,但是這個權力是不是代表黨中央、毛主席,代表無產階級的,我們要考驗。事實上有些院校裹的工作組已經被考驗垮了。
他說什麽我們的矛頭不指向黑綫,而指向工作組。他把黑綫和工作組完全斷絕,給自己定調子。我們說,工作組是不是黑綫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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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我們不能下結論。
最後葉林同志說我們曾指出工作組大方向有間題。我們說,還沒有下結論說大方向錯了。大方向是否錯,我希望全校革命師生用毛澤東思想進行判斷。葉林自己說,“我們的大方向是毛澤東思想的方向,是黨中央毛主席所指的方向,我們的方向是揪出一切牛鬼蛇神。”告訴葉林同志,我們的方向也是這個。關于剛才我們提出的一些實質性問題,至今沒有回答清楚。
工作組大方向錯沒錯,我下不了結論。《人民日報》社論曾說過,革命的大字報是暴露一切牛鬼蛇神的照妖鏡。你一張,我一張,從各方面提出問題,這樣一來,就能做出結論是否是牛鬼蛇神。所以我一個人是没有權力判斷工作組大方向是否是錯了,只有通過全校同學來證明。…
我重複一遍,現在有些工作組,不是我們學校,是外校的工作組,經過考驗有考驗垮了的。比如像郵電學院工作組組長是大有間題的,已經撤了。這是真的。是不是這樣,你們自己去調查。我說話負責任。還有,我們清華大學,原來派下去龐大的(四清)工作組,是不是黑幫,大家都知道了。那時也說是毛主席派來的工作組,但確實是黑幫,是考驗垮了。我說話幷不是沒有根據的。但這樣的不是全體,是一小部分。葉林同志删才講他代表黨中央,但誰能代表黨呢?只有黨中央。誰能代表毛澤東思想呢?只有黨中央能代表。你是工作組,只是新市委下面的一個辦事機構,你對的是代表黨的領導,你錯的是你自己的責任。我不承認你是代表黨的。
我們今天辯論的問题,而且是賀鵬飛同志强迫我們辯論的,非常簡單,就王光美同志到清華到化902班聽取彙報的事。就這麽簡單,你們開始說光美同志要來,後來又沒來,請你們解釋清楚。解釋清楚了我們還在你們的領導下繼續進行文化大革命,解釋不清楚我們今天不會放過這個間題。
嘩啦啦,同學們在下面鼓掌,根本就不把葉林當回事。實際上,多數同學對事件細節的誰是誰非已不太關注,而是對工作組早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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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定調子、扣帽子特别不滿。反正只要我上臺他們就鼓掌,只要工作組的人上臺他們就跺脚,就起哄。一度會場上秩序很亂,工作組控制不住局面了。
後來就到11點鐘了,辯論進行了4個小時。賀鵬飛就找我商量說:蒯大富你看今天也很晚了,我們的辯論會是不是明天七點還在這兒繼續進行。你看好不好?
我說:那好,我們說好了,明天晚上七點還在這兒繼續辯論。他說:好,那我們一起來宣布。
我就上臺說:同學們,剛才我已經和賀鵬飛同志商量好了,因爲今天晚上已經太晚了,我們明天晚上七點還在這兒繼續開辯論會,今天晚上就請同學們先回去休息。同學們就散了。
這就是清華文革史上著名的六二四大辯論,即“六二四事件”,其熱烈程度是空前絕後的,當晚同學們遞的條子就有一千多張。後來葉林說:有二百多張反動條子,其中80%沒寫名字,要贴出去追查。辯論過程中一直有人拍電影,清華檔案館應存有完整的音像資料。
那天晚上,許多同學徹夜未眠,繼續著他們的爭論和思考。第
二天清晨,就有一百多名師生去中央和新市委上訪,又陸續贴出不少批評工作組的大字報,如劉泉等人的《葉林,我們罷你的官》;劉才堂的《接受葉林的挑戰》;振東的《接受葉林挑戰,堅决迎戰,奉
陪到底》;企O2班“掃淑葉”的《這就是執行中的不執行》,掃淑葉
就是“掃樹葉”,“葉”暗指葉林;還有附中劉剛等人的《做賊心虚》等等。
十一、上訪告状
第二天,1966年6月25日一大早,學校廣播臺就宣布:原定今天晚上的辯論會因故停止。工作組在布置反擊啊,我一聽就知道上當了。
我和孟家駒商量,只有進城向中央告狀去!我倆就住在城裹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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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家駒家,告了兩天狀,跑了北京好幾個地方:市委接待站、人大常委會接待站、國務院接待站、黨中央接待站。接待我們的工作人員都說:你們的情况我們已經清楚,你們說的我們已經記下來了,我們將向有關方面報告。
6月26日下午七點十分,我在新市委接待室給鮑長康等共同寫大字報的八位同學寫去密信,并在寄信人欄特意寫上“上海”等字樣。這封信後來被工作組抄走,加了按語公布,內容如下:
編者按:請看蒯大富六月二十六日下午七點十分從“上海”寄給鮑長康的一封絕密!絕密!絕密!絕密!絕密!信。
絕密!出去看!
吳浩汀、李世雄、謝位珍、卞有爲、鮑長康、邵凯勝、陳新生、曾文龍等八位同志,親愛的同志們,你們好!我在這兒,不得不說幾句心襄話。
現在的円争形勢特别艱苦!希望你們絕不要考慮個人,一絲一毫也不能考慮,豁出去!
在别人把我們當“反革命分子”的時候,我們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退缩。在“反革命分子”帽子沒有摘掉之前,我們絕不能向什麽人承認错誤,我們退一寸,他們就要進一丈!他們現在抓不住我們什麽把柄,千萬不要把關鍵性的“把柄”送給他們,這樣,他們氣勢更高了,更能蒙蔽群聚,就將給文化大革命带來巨大損失!
我先走訪新市委,再走訪華北局。如果此二處得不到滿意答覆,加上中央、國務院聯合接待處,我們就無處說話,那時,我將采取强硬措施,堅决求見中央高級首長。不聽到黨中央、毛主席的聲音,誓死不回學校!
我建議你們做下面幾點:
1.一點不透露我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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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2.堅决不發言,不表態,不參加辯論。
3.謝絕來訪。
4.密切地注視學校動向,隨時做詳細記錄。
5.好好學習社論,把著毛澤東思想方向!
6.特別需要警惕!防止出人身事故!
同志們,鬥爭最艱苦的時候,最需要我們緊密地團结起來。要在革命的車子上坐穩,絕不要摔出去!
緊緊握住你們的手!最後勝利一定屬于我們!鮑閱後,秘傳我組可靠的人看。看完小心保存,不得遺失!回去給我。
衷心地希望你們在這個時候,在這最艱苦的時候,不要離開我!
蒯大富
六月二十六下午七點十分于新市委接待室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那幾天,北京有三十九所高校發生了趕工作組的事件。劉、鄧等在京一綫領導人對形势的估計是:“六月二十日前後,在野右派感到氣候已經適合,紛紛出籠。他們和黑幫分子、保皇派等互相勾結,利用群衆的革命熱情,以極左的面目出現,興風作浪。”“現在出現了假左派、真右派和我們激烈地爭奪領導權的現象。”“在適當的時候是要反擊的。”
6月23日北京市委召開工作會議,李雪峰在報告中說:多數反工作組的人是人民內部矛盾,但是確有壞人“與工作組爭領導權”,是“打著‘紅旗’反紅旗”,利用群衆的革命積極性和對黑幫的仇恨,企圖反對無產階級專政。他說:對右派反工作組一定要清理。在這緊要關頭,共產黨員一定要站起來保衛黨。不站起來,納吉(匈牙利)就要上臺了。李雪峰形容當時的形勢爲:一條游魚三條浪!他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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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抓游魚”,“反干擾”,在全市各高校展開打“右派”的運動。6月24日下午葉林就在內部傳達了李雪峰的報告,第二天在更大的範圍,按照學生對工作組的態度分五批傳達。工作組號召:清華的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站到黨的一邊來,决不能被階級鬥爭的假像迷了眼睛,决不能站到蒯大富那邊去,要旗幟鮮明、針锋相對地展開反擊戰。
李雪峰可不是葉林,他是中央政治局委員、華北局第一書記、北京新市委第一書記。你不臃護,你不相信,這是不可能的啊。本來六二四辯論會上,工作組已經壓不住陣脚,已經處于下風了。後來李雪峰一個報告,嘩啦一下子,清華的師生就全倒過去了。到25日晚間,保工作組的大字報已佔壓倒多數。
李雪峰就是學1957年鄧小平的反右報告。1966年夏天劉少奇、鄧小平的思維完全是反右的思維,是把我們當作右派來打的。
這時候,清華工作組却找不到批判對象蒯大富了。
那個年代沒有手機、bb機什麽的,聯繫不上,找不著人怎麽辦?他們一瞭解,知道我是和孟家駒一塊出去的,就到市裹找到孟家駒的父親。來人再三向孟家駒的父親保證:我們絕對保證他們的安全,絕對保證他們的所有民主權利和人身自由,不會對他們有任何傷害。
我當時還是不太敢回去,後來想了想,就試探著給清華工作組打了一個電話。工作組的一個負責人再三向我保證,說:“沒事,你回來,繼續參加文化大革命,你有話還可以講,你有充分的發言權利。”這樣我就回清華了。
十二、監視與圍攻
我在外面呆了兩天,6月27日下午回校的。剛到清華,六個人就把我看住了,不是挾持,而是跟著我走,强行跟著我,我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絕對没有任何逃跑的餘地。我也不在乎,你跟著就跟著吧。剛回到班上,就對我宣布:“蒯大富,今天晚上開辯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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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號那天沒開成,今天晚上開。”
27號晚間又在大禮堂開辯論會,不管實際形式是什麽樣的,它還是叫“辯論”。
賀鵬飛首先宣布說:6月25號那天我們準備和蒯大富辯論,後來因故停止到今天,我們今天還是要和蒯大富辯論。
我上臺以後,立刻就有兩三個人站在旁邊。名爲辯論會實際是圍攻批判。這回可不比上回,只有我一個人了。鮑長康和孟家駒都承認了錯誤,被迫屈服了。這個時候還是給我發言權的,至少在形式上是有發言權的。不過當時我也明白了,沒有一個人敢于站在我這邊支持我了。
我就有那麽一種不服輸的勁兒,開場就大聲表態:
“今天晚上,這個氣氛大家也看出來了,顯然不是一個辯論會,而是有安排的一種政治迫害。但是,我要告訴葉林同志,我的腿并不發抖!”
在臺上我一邊說話一邊還故意使勁跺脚,跺得臺面咚咚響!
“聽著!我蒯大富并不發抖!我還是就具體問題進行辯論,我們接著六二四的題目,還就王光美同志要到我們班上來的事辯論。你們能說明我們當時的懷疑是错誤的,我就認错,不然的話我還是要懷疑下去,你搞別的架勢嚇唬我沒有用!”
我現在回想起當時這樣講話,仍然感到實在是大義凜然。這絕對是一個人對一萬個人宣戰啊。
辯論會上,那邊還是賀鵬飛那幾個人爲主。他們先安排幾個所謂群衆代表一個接一個提間題對我質間,實際上就是聲討圍攻。
我有兩次發言,第一次發言重點是回答問題:
問題我是全部回答的,所有同志們提出的問題我全部回答。大會以前,大會主席宣布的條例,我特別擁護。下面念幾段主席語錄。主席在《整頓黨的作風》一文中說過:“共產黨員對任何事情都要問一個爲什麽,都要經過自己頭腦的周密思考,想一想它是否合乎實際,是否真有道理,絕對不應盲從,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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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不應提倡奴隸主義。”主席在《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一文中說過:“我們應當相信群聚,我們應當相信黨,這是兩條根本的原理。如果懷疑這兩條原理,那就什麽事情也做不成了。”主席在《在中國共產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一文中說過:“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我們希望一切同我們共同奮鬥的人能够勇敢地負起責任,克服困難,不要怕挫折,不要怕有人議論譏笑,也不要怕向我們共座黨人提批評建議。‘捨得一身刷,敢把皇帝拉下馬’,我們在爲社會主義共產主義而鬥爭的時候,必須有這種大無畏的精神。”毛主席在《爲人民服務》一文中說過:“我們的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主席在《愚公移山》一文中說:“下定决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毛主席的話是我們一切工作的最高指示,是我們一切工作的唯一最高指示,我們堅决聽毛主席的話,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事。
下面再念一段革命導師列寧同志的語錄。我們偉大的導師列寧同志曾經很精彩地描叙叛徒考茨基對革命形勢的態度。列寧指出:對考茨基來說,革命形勢“如果來到了,那他也願意做一個革命者!但是那時候,我們可以說,所有的混蛋都會宣布自己是革命者!”“如果沒有到來,考茨基就要離開革命。”我再念一段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斯大林同志的語缘:“轉折,是一場嚴重的事情。轉折,對那些在黨的車子上坐得不穩的人是危险的,并不是任何人在轉折的時候都能保持平衡的。每當車子拐彎的時候,你總會看見有些人從車子上摔下去了。”今天,我再一次表明我對無產階级文化大革命的熊度。現在清華大學階级鬥爭已經進入到白熱化的程度,我莊嚴地向我們親愛的黨和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表示我的决心:爲了捍衛黨中央,爲了捍衛毛主席,爲了捍衛毛澤東思想,爲了捍衛無座階級專政,爲了捍衛社會主義制度,我準備像董存瑞、黄繼光…隨時獻出我自己的生命。我天不怕,地不怕,我的革命意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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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决不可動搖的。有人對我施加壓力,有人對我進行恫嚇,還有人圍攻我們,他們企圖使我們放弃革命。我要告訴這夥人,你們采取野蠻的手段叫我放弃保衛黨中央、保衛毛主席,這純粹是妄想。有人問我們,你們腰杆子爲什麽這樣硬,我們回答說,因爲我們背後有黨中央、毛主席全力支持我們。
一、下面我想發表一下對六月二十四日大會的態度和看法。…總的來說六月二十四日大會開得很好,是一個大暴露的大會,今天的大會已經把辯論內容向前推進了一步。
1.…二十四日的大會是不公平的。大會主持者劉濤、賀鵬飛,把住主席團,不給我們充分的發言,在群聚的壓力下才讓我把話說完。
2.大會主席團對我們所提出的實質性問題、大是大非的問題,他們竭力不讓當事者解釋清楚,一直到最後還沒有解釋清楚。而對工物系,刚才王某某自稱属革命左派的人,對我們所提出的非實質性的問題、枝節問題、無中生有的問題,甚至是無理取鬧的問題,都要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答他們。
3.尤其不能令人容忍的,當我們不願意回答他們的問題時,竞然後臺走出一個人來拽住我,叫我回答問題。我要告訴這些人: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我享有人身不可侵犯的自由權。你們對我這樣動手動脚是犯法的。
4.那天大會上遞上來的條子,適合大會主席團口味的就要,不適合的就扔在一邊,甚至有的條子應該給我們的,也沒有給我們。他們扣下條子這是什麽行爲?!
鑒于上述事件,我向大會主持者劉濤和賀鵬飛等人和幕後策劃者、以葉林同志爲首的清華大學工作組提出抗議。
二、評張茜薇同志的講話。
工化系工作組副組長張茜薇同志在二十四日大會上作了三次講話。前兩次說是澄清事實,第三次是被迫上臺發言的。她的發言總的說來是造了一個謠、撒了一個謊、轉了一個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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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想溜。…我們說張茜薇出來的目的是爲了澄清事實,可是,我們得到的結果,越澄越糊塗。我們聲明:這件事情沒有澄清之前,我們堅决追查到底,想蒙混過關是辦不到的。
三、評葉林同志的講話
…葉林同志在不太長的講話中,大打出手,對我們提意見的人施加政治壓力,說什麽是反革命行爲,將給予回擊。看來還有很多沒有拿出來,實際上已經拿出不少來了。我們要提醒葉林同志,我們的神經并沒有衰弱,并不是大聲恫嚇就把我們嚇住的。施加壓力,這是你們的主觀願望,對我来說客觀效果還是等于零。
對我們施加壓力,我們已經習慣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我們已經豁出去了。
對葉林同志的講話我暫時就評論到這裹。
四、評周赤萍同志的講話。
…我要告訴周赤萍:蒯大富作爲個人根本不需要什麽權力。但是属了保衛無產階級事政,蒯大富隨時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
…同志們,最後我還要給大家說幾句話:
1.希望同志們提高警惕!提高警惕!現在階級鬥爭十分尖銳,…不過我想告訴同志們,一方面,我們今天進行的是無產階级專政,敵人雖然很猖狂,但是他們都是纸老虎,都是紙老虎!我們要在戰略上蔑視它,敢于戰鬥,敢于勝利,敢于摸老虎的屁股;另一方面,我已經宣布豁出自己的生命,如果我自己有疏忽,或者不可避免地被謀害或者被轟出校門,那時候我將像江姐那樣,臉不變色,心不跳,那時我將會問心無愧地說:我將對得起中國人民,對得起全世界人民,對得起黨中央,對得起撫養我們成長的毛澤東同志。儘管我那時候不存在了,但是我能相信,像太陽從東方升起那樣,清華園是人民的清華園,中國還是人民的中國,絕不是牛鬼蛇神的。如果我被轟出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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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不管哪一天,還會回來的。
接著我對質問的問題做回答:
抓住把柄最大的一點,說我非常仇視毛澤東思想,說我說毛主席《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一文中有問題,是错誤的。
我澄清,事實經過是這樣的,班上某某問我:“世界上有沒有絕對真理?”我當時回答:“沒有。”後來我想了一句主席說過的話:相對真理的總和就是絕對真理。但某某說:“有,毛主席的話句句是絕對真理”。我說:“不一定。主席在《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一文中就有一段話和後來的形势不相符合,絕對真理我看也不是絕對真理。”從這襄怎麽能說我仇視毛澤東思想呢?…
有人說,你趕快投降吧,你山窮水盡了,坦白從寬。爲什麽要投降呢?我沒有犯下什麽罪行,如果說我發表的意見有错誤,可以駁,可以批評,但是我對人民沒有犯下什麽罪行,所以沒有什麽投降的問題…。
最後我念一段主席語錄來結束我的講話:
“全世界人民要有勇氣,敢于戰鬥,不怕困難,前赴後繼,那麽,全世界就一定是人民的。一切魔鬼通通都會被消滅。”
針對別别人的揭發批判,我第二次發言:
我是至死不承認我是反革命的。
我自己在和同學的接觸過程中,也犯了很多错誤。我有個人英雄主義,我自己也想成名成家。尤其在考上清華那個時期,特別猖狂,感到自己考上清華了,很不簡單,很了不起了。當時這種思想是非常不對頭的。我的同學也有同感,互相吹捧。我給他們出謀劃策,讓他們考清華大學。他們吹捧我,很合我的口味。這是不正確的思想,是資產階级的思想,我自己提出來了。當時(註:指1964年九評學習的時候),我不知道清華黨委是黑黨委,我抱著對黨委的信任,把我自己的错誤揭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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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来,我認爲是革命的,而不是反革命的。而且,通過毛主席著作的學習,我自己體會到曾經犯的错誤,也認識了曾犯的錯誤,也作了好多改正。…
如果把我說服了,我是服理的,我是非常服真理的。如果說有人想强加我,那我是至死也不接受的。…
我的話完了。
這場辯論會後就開始圍攻我,以工化系爲主、全校範圍的反蒯鬥爭開始了。工作組每天組織人到我們班上,把我駡成“牛鬼蛇神”、“反革命”,不讓你有任何講話機會,那就純粹是胡攪蠻纏,沒有任何道理可講了。我們工化系文革主任楊東勝同學,代總參謀長楊成武的兒子,對工作組的做法有不同意見,但不被接受,而且受到排擠。不過,一開始在校內還不限制我的行動自由,當然我也沒出過校門。從6月27日開始,宿舍原來的同學都調換出去了。我們宿舍就留我一個,其餘六個人不睡覺,輪流盯著我。他們真不嫌累,我吃飯時跟著,睡覺跟著,洗澡也跟著,上厠所也跟著,但是不管怎樣我還可以自由行動。他們不管我做什麽,只管跟著,還不阻攔我。那時我就天天寫大字報,貼大字報。
十三、一個人的抗爭
辯論會後第二天我就貼出大字報:
關于六月二十七日大會的聲明
(一)不管怎麽樣,這次大會起碼在客觀上是一次政治迫害大會…
(二)我非常體諒、非常理解大多數師生員工對我采取的態度。如果對待反革命,應該這樣。你們現在對我恨之入骨,罵我,你們做得對,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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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三)昨天晚上大會的發言者(除我以外),采取了捏造事實、無中生有、造謠撒謊、歪曲事實、斷章取義、小事化大、亂下結論等各種卑鄙手法。我將逐個澄清。不過這表明了他們是非常軟弱的。
(四)高壓政策,本身就是軟弱的表現。不過,我再一次表明,對我的效果爲零!要我承認我是反革命分子,這永遠也辦不到!就是上了絞刑架,我也將宣布:我是革命者,我是堅决革命到底的!
(五)現在是無產階級事政,黨中央和毛主席在我們身邊。我有一千條理由、一萬條理由相信,這股黑風將被壓倒。我自己是什麽樣的人終會弄清楚。
(六)黨中央和毛主席在群聚中享有極大的、不可動搖的威信。毛澤東思想的威力是無窮的,群聚的覺悟水平是很高的。我們的葉林同志,不要错誤估計形勢。
(七)再誠懇進葉林同志一言,這樣的大會,從根本上來說,是否對文化大革命有利?望您考慮。很可能起著很大的壓制作用。
三思阿,同志們!
蒯大富
一九六六年六月二十八日
當天,我還贴出另一張大字報,給前些天曾經支持自己、同情自己的同志和戰友,因爲此時此刻已經沒人敢和我直接來往了。
致劉才堂、王鐵成等同志
劉才堂、王鐵成及一切曾經支持我、同情我的同志們:
現在,我們面臨著一場極其嚴峻的考驗!
我堅信,我們在前一段時期,幾乎全是堅强的革命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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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是,在葉林同志的高壓政策下,你們有的動摇了,有的投降了,有的正在檢查自己所犯的“罪行”。你們口上雖然這樣說,手上雖然這樣寫,但實際上,我相信,你們絕大多數人,心裹并不承認自己對人民犯了什麽“罪”。因爲事實本身就是這樣。你們從前的革命精神,是任何人也抹殺不了的!
如果你們暫時迫于高壓,不得不有所屈服,我可以原諒你們;如果你們真的死心塌地投降過去,昧著良心出賣自己的同志,那麽,革命將饒不了你們!
我已經對你們說過多次,我們的對手很軟弱,在無產階级事政之下,他們不敢把革命者怎麽樣。看樣子,他們氣勢汹汹,實際上是纸老虎,怕我們怕得要死。群枭暂時被蒙蔽,他們終會醒過來的。我們爲了對黨中央、毛主席徹底負責,必須發揚大無畏的革命精神。解放前,在白色恐怖下,英雄的革命先烈出生入死,抛頭顱灑鲜血换來了今天的江山,難道我們接班人,在無產階級專政下,還有什麽值得畏懼的嗎?
我衷心地希望你們,在這艱苦的、關键的時刻挺住,火速的革命車子到了急拐彎處,要坐穩!防止摔出去,跌個粉碎!
我也不强求那些堅决背叛我們的人。但我要告訴你們,你們只能出賣我們的材料,决不能出賣我們革命的靈魂!記住,革命的大風大浪,將蕩滌出一切渣滓!
最後,我要指出,儘管暂時剩下我一個人,我也要堅决戰円到底!只要清華園內還有一個“牛鬼蛇神”,我就要留在這裹,堅决將他横掃出去!不達目的,死不瞑目!
同志們,站起来,把腰杆子挺直,黨中央和毛主席全力支持我們!讓我們把革命的大旗舉得更高,團結起來,勇敢地戰鬥吧!最後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誓死保衛黨中央!誓死保衛毛主席!誓死保衛毛澤東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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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誓死保衛無產階级專政!誓死保衛社會主義!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萬萬歲!
蒯大富
1966.6.28
6月29日,我又贴出致葉林的公開信:
致葉林同志
葉林同志,你好!
今天,我想對你說幾句話。
1.說實在的,我壓根兒沒有想到,“小小的”蒯大富竟有如此“威力”,不得不使工作組要集中全部精力來把他“壓”下去。聲勢之大是空前的,全校窝大字報對付一個人,游行、示威、開全校大會、廣播等大手段都用上了。這樣的聲勢對蔣南翔都沒有使過,不能不使我感到“幸福”。
殊不知蒯大富“又臭又硬”,死不屈服。你大概有點心虚了吧?如果心中還很踏實,還有手段沒拿出來,那很好,我等著。順便說一句,我將用我使得出的一切手段應戰。
2.你說過:“向工作組套權,這不是向無產階級拿權嗎?”“向無產階級套權就是反革命行属”,“蒯大富要奪工作組的權”。言下之意,蒯大富就是反革命。在你的啓發下,“打倒反革命分子蒯大富”的口號滿天飛。我想,您是老革命了。什麽是反革命,您一定很清楚。那您憑什麽說我是反革命呢?“向工作組套權”這句話我從未說過,是您强加的。那麽憑什麽呢?就憑我把毛主席關于政權的思想具體應用到學校來嗎?難道就憑我提出“要考驗工作組”嗎?難道就憑我提出“工作組的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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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有嚴重的错誤”嗎?等等,就憑這些我看不能給我戴上反革命的帽子吧…但願這是您由于調查不周所犯的错誤,而非常不希望是您安排的政治迫害。
3.葉林同志,請您睜開眼睛看一看,到底都是誰在全力支持你們?…
4.看看“六二二”事件以後的情况吧。原來還有不少同志敢于向工作組提意見,而現在由于高壓政策,誰還敢對工作組說半個“不”字呢?…葉林同志,我真替你擔心,如果你不謊報的話,你怎麽向北京新市委交帳?怎麽向黨中央、毛主席交帳?
5.我希望你好好抓一抓工作組,儘快“統一思想”。已有可靠的迹象表明,在工作組內,有同志支持和同情我們。要抓就抓在前面,抓晚了,怕到一定時刻,工作組內真正的革命同志,要起來揭發你們領導所犯的嚴重错誤。
敬爱的葉林同志,時間緊得很哪,趕緊安排好計劃,準備下一步吧,我耐心地等待著。不知怎麽的,我的信心越來越足。拿起毛選,就像毛主席在身邊似的!
祝你身體好!
致
革命敬禮!
蒯大富
六月二十九日
6月30日我再貼出《告全校人員書》,特别强調了:在運動中考查工作組性質本身,就是文化大革命一部分:
全校革命的師生員工、工作隊同志們:
今天,我和大家討論三個問題。
1.差不多全校人員都說我是反革命。什麽是反革命呢?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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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對黨中央、反對毛主席、反對毛澤東思想、反對無產階級專政、反對社會主義的人,才叫反革命。這五“反”我一“反”也沾不上。外面大字報上、廣播內容中,叙述我的“罪行”,全是捏造事實、歪曲事實以後强加的。許多同志,見此信以爲真,對蒯大富是反革命分子,堅信不移。
2.…“你害怕了嗎?”不!我死都不怕,還怕什麽自己是“反革命分子”嗎?
但是我要嚴正告訴葉林同志,奉勸你們不要過早地下結論。如果你們按照我上述估計行事,那麽,由此而產生的一切嚴重後果要你們負全部青任!甚至對您自己也非常不利!
而且,我再一次嚴正要求,在沒有判我是反革命以前,你們要堅决執行北京新市委指示和履行你們自己的諾言:絕對保證我人身安全!
3、有同志說,“不管你過去怎麽樣,起碼你在文化大革命中把運動引入歧途,對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說,何爲歧途?望大家慎重考慮。我早說過,在運動中考查工作組性質本身,就是文化大革命一部分。…砍頭不要緊,
只要主義真。
殺了我一個,
自有後來人!無產階級專政萬歲!中國共廑黨萬歲!
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7月1日,我流著熱泪寫了一篇大字報,我又貼出去,熱烈祝賀黨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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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向黨祝賀
親爱的黨、我的母親!
在您45歲生日的日子裹,您的孩子向您表示最衷心最熱烈的祝賀!
在這喜慶的今天,我流著熱泪,有著千言萬語要對您說啊!我是貧農家庭出身的孩子,我家祖祖輩輩受盡地主老爺的欺壓凌辱,在您的領導下我家翻身了,我的生身父親、母親相繼參加了革命。他們經常教誨我,不要忘本!不要忘記黨的恩情,不要忘記毛主席的恩情!
今天我無愧地對您說,沒有忘記!永遠也不會忘記!我對您巨大的深厚的感情是任何力量不能割斷的!
是您把我送進清華大學,這三年裹,在您的哺育、在毛澤東思想陽光的照耀下,我茁壮地成長著,從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懂得要革命。我對您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誰要是向您進攻,我就豁出這條命和他拼!
親爱的黨,我感到無比幸福,我趕上了您發起的這場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雖然我沒有經驗,但是我不怕,因爲我天天讀毛主席的書,一拿起主席的書,就覺得主席在我身邊,親切地對我說:“堅决革命到底!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我從主席著作中吸取了巨大的精神力量,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摧垮它的。
親愛的黨,我遵照您的教導,以主席的書作爲唯一的最高標準,幹哪、幹哪,沒命地幹!我感到精力從未有像今天這樣充沛!
親爱的黨,雖然我目前受著巨大的委屈,但是我一點點也不怪您,這完全是少數人沒有執行您的指示造成的,我十分堅定地相信,這一定會澄清的,一切牛鬼蛇神絕對不能逃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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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陽光!
在這裹,我再一次向您表示决心:属了您的事業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請您放心吧,對革命的敵人,我是殘酷無情的,誰要是想使我在無產階級的敬人面前表示絲毫的軟弱或退讓,那是妄想!
讓我一千次、一萬次高呼:
中國共座黨萬歲!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蒯大富敬上
1966年7月1日北京
7月2日,貼出大字報《再致葉林同志》:
1.我真佩服您的高壓政策過硬,效果也十分驚人。這幾天,您大概很高興吧。除了蒯大富,差不多都被“壓”過去了,您還準備怎樣對待我呢?
通過這幾天的領教,我很體會您大有幾手。雖然你們對付校黑黨委沒有什麽大本事,遲遲不安排作戰方案,但是你們對付我的過程中,却顯得十分精明,計劃安排得特別周密。
壓上加壓再加壓!這大概是您的傳家寶吧。
葉林同志,您現在是否認識到,高壓政策對我的效果属零?如果沒認識到,希望您能早點拿出更大壓力的高壓政策,再試
一試,看靈不靈;如果您已認識到高壓政策不能使蒯大富屈服,那麽,你是否考慮换別的一手?
2.切切提醒您注意,您千萬不要這樣想:蒯大富事件不了了之,算了吧。…
你們現在還想對蒯大富事件不了了之,那是辦不到的!辯論你們既然挑起來了,那麽下面怎樣走,就不可能全按照你們的意志行事。葉林同志,我要嚴正告訴您,如果不把蒯大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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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大富:清華文革“五十天”
件作出真正符合革命利益的處理,想走属上計,這種想法未免太幼稚了。要戰鬥,咱們就得戰鬥到底,不决一勝負,誓不收兵!
3.從六月二十二日到今天,已經十天了,這幾天幾乎全是搞蒯大富問題。同學們很著急,都說,校黨委還打不打了?他們要求來找我算帳。我說,我不負這個青任,要葉林同志来負這個責任。
葉林同志,您大概聽到很多群聚的呼聲吧,他們都說要立即判蒯大富是反革命分子,事我的政。只准我規規矩矩,不准我亂說亂動。您準備怎樣對待群聚的意見呢?是否感到壓力很大?
4.我認爲,我對我自己是很瞭解的。我絕對不承認我是反革命。事實上,你們也拿不出任何罪狀來,我心襄很踏實,沒有一點空虚的感覺,也不感到有什麽壓力。這是真的。不知您是否相信?
5.我作一種大膽的推測:也許你已經認識到,在處理蒯大富事件中,犯了嚴重的错誤,而這種错誤是由于調查不周、亂下结論所致的,產生的惡果是嚴重阻礙清華大學文化大革命的發展的。
如果我這種推測是符合實際情况的話,那麽,你作爲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就應該滿足我下面十條要求:…
6.如果我上面的推測,不符合實際情况的話,即現在你并沒認識到自己有什麽過错,還是“毛澤東思想方向”,那麽,也很好,您還按原計劃進行。我等著應戰。不過提醒您注意一下,那我就不承認您是調查不周所犯的錯誤,而却認爲是預謀的。
十條要求已公布于大家,不管到哪一天總會全部滿足的。
7.葉林同志,再一次向您表白吧,我的信心更加足。我認爲,形勢在按照我的估計向前發展。
您已經错誤地估計了形勢,把表面現象當本質。希望您不要一錯再錯,錯上加錯,錯到底。就比如說群衆的覺悟吧,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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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革“五十天”
大群聚在你們捏造事實、歪曲事實、强加罪名的情况下,處于被蒙蔽狀熊。但是,儘管大部分群聚受騙,我還是十分堅定地相信,在群聚中支持我和同情我的人還相當不少。别看他們沒有發言,但到一定時候,他們要說話的,他們會喊出真理的聲音!清華園內,真正堅强的無產階级革命者多得很!他們决不是什麽壓力所能壓倒的。他們必將爲共產主義事業頑强地戰鬥到底。您不相信嗎?咱們走著瞧!
現在,清華大學文化大革命已被你們引入歧途,你們已經犯下十分嚴重的错誤。我爲了黨的利益、爲了群枭的利益…我可以老實告訴您,一方面,你們原來的目的永遠也達不到,另一方面,群聚不會答應你們,我也不會答應你們!咱把話說在前面,在谪當的時候,我將采取强硬措施!到那時,您就可能不可收拾,悔之已遲了!
望您三思,再三思。祝您精神好!
致
革命的敬禮!
蒯大富
七月二日
那時候我表現出來的態度碓實十分强硬,以至工作組一直懷疑我有什麽“背景”或“後臺”。
十四、再遇薄一波
7月3日,我照樣去大禮堂贴大字報。你說巧不巧,正在贴大字報的時候,薄一波又來了。
“還認識我這胖老頭嗎?”他看到我就這麽說。我說:“認識,您是薄副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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